林霜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的,临近毕业,课程已经上完,现在基本是自由复习时间,她拿出课本翻看,第一节下课被方志辉叫去了办公室。
“县小那边来消息了,下周五面试,到时候直接给三年级的学生上课,你去借本语文书,到时候讲其中一篇课本就可以了。”方志辉交代完又鼓励她,“这次机会难得,你不想回去当农民,就好好准备。”
“谢谢方老师,我会努力的。”林霜跟方志辉真诚道谢,然后才离开办公室。
一整个早上,她都在想试讲的事情。
虽然方志辉极力推荐她,但这次招聘没有对外公布,所以其他几个竞争者,肯定是有关系背景的,她得把课讲得很出色,才有机会挣脱背景,被人选上。
她没讲过课,但见过后世的小学老师讲课,比现下照本宣科的教课方式精彩太多了。
只要她回去好好研究三年级其中一篇课文,看看如何讲得出彩,就有可能脱颖而出。
早上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林霜怕沈阔等久了,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果然,一走出校门,就看到他坐在自行车上等着,她走过去坐上后座,“走吧。”
现在已经是饭点了,他想带她去国营饭店吃午饭,她觉得又要票又要钱不划算,于是拉着他去了小巷子,买了几大块糖糕,先对付一顿。
吃完饭,他们就直奔供销社。
他们手上的票有限,就买了几大块布、一个暖水壶,新婚要置办的新碗筷等,拎得满满当当才回家去。
出了供销社,他们又去了一趟小巷子,买了一些鸡蛋、面粉,还淘到了一些干香菇,一大块白色蕾丝布料。
林霜本来还愁着结婚时穿的衣服太寡淡,现在有了蕾丝,会增色不少。
回家之前,沈阔又带着她去了陈虎家一趟,拎了一些东西。
恰好陈虎他妈陈老太太在,得知她是沈阔的未婚妻,开心恭喜他们之余,还是怒其不争地拿起拐杖朝陈虎背上来了一棍,“老娘真是到死也喝不上这小媳妇的媳妇茶。”
他们识趣溜人,留下陈虎继续“受刑”。
“你知道陈虎为什么还没找媳妇吗?”林霜有些不解,陈虎长得不错,而且他不仅仅是个倒爷,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是县氮肥厂的工人,正儿八经的国企员工,多的是姑娘喜欢。
“听说一起长大的姑娘嫁给别人了,他从那之后就没找其他人了。”沈阔说。
“这样呀,没想到是个认死理的人。”林霜有些遗憾,“本来我瞧着他不错,年纪跟咱姐也合适,还想给他们介绍介绍。”
“算了吧,他心里有人,对我姐不公平。”
“嗯,这事就当我没提。”
回到家,林霜第一时间去换月事布,出来之后就去厨房做番薯糖水。
他们中午就吃了几块糖糕,沈阔这会儿肯定饿了,反正今天买了不少鸡蛋,等会放几个一起煮。
她先煮鸡蛋,然后给番薯去皮,切成滚刀块,等水开了之后,就把番薯块和剥好的鸡蛋一起放下去煮。
要把番薯煮熟,大概需要十五分钟,她想起那几块换下来的月事布,打算趁着这空隙把它们给洗了。
谁知道一走出厨房,就看到沈阔蹲在水缸的旁边,身前铁盆里的水已经被染成淡红色,他手里这拿着白色的布条,正在用肥皂用力搓洗。
“你……”林霜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上辈子他们家有保姆,但无论是他还是她,都习惯了自己的贴身衣物自己洗。他们也不分彼此,都是谁空了就把两人的都洗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会替自己洗月事布。
这年头的男人,但凡迷信一点,别说洗了,对这事都是敬而远之,生怕影响自己的运数。
沈阔心里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只是怕她介意,磕磕碰碰地解释道:“我……我是怕干了……不好洗,所以就洗了,你要是不乐意,我……”
他的话还没说话,她已经快步走到他跟前,蹲下来抱住了他,“你对我好,我哪有介意的道理?”
吃过番薯糖水,两人开始整理今天买的东西,林霜这才知道刚才去陈虎那里拿的东西,是一双女式皮鞋。
这年头一双皮鞋至少要十块,还得有券,它这双肯定不止十块了。
“你花这个钱干嘛呀?”林霜有些心疼,而且他只给她买了,自己都没有。
“下周面试穿这皮鞋去,别被人家瞧不起。”沈阔说:“今天买了不少布,记得做一身新衣服。”
“你怎么这么好?”林霜动容,朝他脸上“啪嗒”一下,然后抄起桌上的布尺,说什么也得给他量身做两身新衣服。
忙活了一两个小时,待下午快五点,外头的暑气开始散去,他们才踱步去黄国军家。
下周六定亲,林霜无父无母,家里得请几位长辈坐镇才比较像样。她已经请了根婶,打算再请黄国军的媳妇李红琴一起。
要是上辈子他们这样出门,沈阔还没走出家门就牵上她的手了,但现在让他牵是不可能的,两人就这样并肩往黄家走去。
这个点陆续有社员下工回家,途径生产队办公室的时候,林霜看着那扇高大气派的门面,小声问沈阔:“看到你家的祖屋,会不会很感慨?”
沈阔摇了摇头,“我出生的时候已经上缴了,对这里没什么印象,倒是奶奶住了很多年,每次经过,总要叹气一番。”
“没事,咱们将来有能力,就把它给买回来。”林霜安慰道。
“希望……”
沈阔的话还没说完,沈家祖屋里头传出一道吵闹声。
他们听不清里面的人在吵什么,但越吵越大声,而且其中有一个人是梁秀兰。
刚好这时有个大娘从里面愤愤跑出来,林霜连忙拉着她,问:“婶子,里面在吵什么?”
“还不是梁秀兰这臭婆娘仗势欺人。”大娘一肚子怨气,难得有人听她发牢骚,一下子就跟倒豆子一般跟林霜吐苦水。
原来,最近算是农闲期,地里的活不需要很多人干,刚好县城纸厂接了一个大订单,上产不过来,生产队承了部分手作,分发给社员。
这手工活跟农活比,可谓轻松许多,不用日晒雨淋,而且公分不少,所以大家都抢着干。
梁秀兰就爱揽这个活,确切说要霸着这个手工做。村里的记分员不同意她多揽活,她就跟人家吵,说她娘家表哥跟县城纸厂的厂长关系很好,威胁人家给她多派活。
林霜听到“表哥”两个字,状似随意地说:“她的确太过分了,不过她表哥是谁呀,让她这么嚣张?”
大娘大概想起她表哥是谁,顿时萎靡了几分,声音也降了几个分贝,道:“就是革委会那个主任陆国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