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逸看着他们紧张的样子,眯起眼睛笑,眼睛里闪着胜利后的兴奋与狡黠。
“别紧张,都是人类呀。”为了避免被当做鬼物误伤,表明身份还是必要的,他将两只手抬半举过耳侧,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眼底有明显的怀疑。几个眼神交流中,有人率先点头,将头转向景逸,看得出是四人队伍的领头。
景逸这时已经将手放下,他微微偏着头问他们,“你们有东西吃吗?”
为首的那个汉子,听的这话,明显愣了一下,估计是没预料到会是这么一个问题。除去那孩子不太平常的神情,应该也只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孩子吧。
汉子从紧张状态放松了下来,他放下背包,边询问,“你原先是做什么的的?”
“啊?”,景逸瞳孔微微放大,似乎难以回答这个问题,“我毕业没多久,还是无业游民。”
那个汉子被这形容打趣到,心情彻底地放松了下来,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两罐绿色的瓶子,抛给景逸道,“这是营养液,一瓶够撑个大半天了。”
“谢谢。”景逸不客气地打开一瓶,瓶子差不多养乐多的大小。
入口的液体又咸又甜,味道非常浓郁,混杂着油的滑腻口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是腹中的空虚感在一瓶下去后逐渐地消散。
景逸吃了东西,安静下来,几个人则继续小声讨论着什么。
倒是有一人好奇向他打听,“你学什么的?有对象了没有?“
问话的男人看起来绝对不年轻了,都是可以做景逸父亲的年龄。
景逸适时露出一点小辈的羞涩,“学商业的,我计划着创业呢,没精力找对象的。”
那男人听得这话,许是回忆起了现实世界的生活,不由感慨道,“哎,现在创业难喽,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搞不定,产业经营都不晓得怎么处理。不过有决心好,坚持到出去就有希望。”
到底是有不少与小辈相处的经验在,他察觉出景逸身上淡淡的疏离感,给他留出空间,他转过身去,加入其余几人的讨论。
这个房间里的床分上下铺,是个狭小的6人间。
除了房间内活跃的4人外,一边的床上还平平整整地躺了两个,只不过它们的容貌似乎已经超越人类范畴了。
景逸好奇地走上前去。
床上的家伙面孔没有血色。头发不服管教地立着,又直又硬,像钢针一样扎进枕头里,隐藏其下的头皮上结了层血痂,上面还沾着绒毛灰尘,这卫生意识,绝对存在大问题。。
其中一人,注意到景逸,提醒道:“我们进房间的时候屋里两个都在睡觉,为了保证安全,就把他们弄晕了。”
他走到另一张床边,这只鬼的面目呈现出诡异的青色,眼角积了一层发黄的污垢,眼皮紧紧的闭合着,嘴唇周边还带着发黑的血渍,满脸横肉,面相凶悍,好在已经完全昏睡,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
两个鬼的衣服被扒的乱糟糟的。
景逸疑惑道:“它们被抢劫了?”
“哈哈,不是不是。我们的游戏提示,获得鬼物命牌,集齐一定数量,阵法召唤奖励。但是我都翻了一圈了,找不着它们的命牌。”
“怎么不找它们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吧。”那人也有些困惑了,“难不成命牌还要鬼物主动上交?”
景逸摇摇头,不置可否,回忆起之前女鬼取出命牌的方式,他试着把手按在鬼物胸膛上。
突然他的游戏面板亮起来,跳出倒计时提示,“5、4、3、2、1。“
随着倒数结束,命牌凭空从胸口上冒出来,出现在他的掌心。
几人听不到他的提示音,唯独一人余光瞟见他直起身来,手上还拿着什么。
景逸静默着思索片刻,突然开口打断几人,“我知道取出命牌的方式。”
那男人嘴快问出来,“怎么做?”
为首那人倒是比他想得周到,他接上话:“作为交换,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景逸思绪飘远了些,随后回笼,他摇头表示没有,“我吃了你们的东西。”
他随后就到另一鬼物前,演示如何取出命牌,他再次伸手按住鬼物胸口,嘴中倒数5秒,随后命牌出现在他手中。
“原来如此。“为首那人接过两块命牌,再次表示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愿意代劳。
“好小子,够聪明的,那帮我俩也想想线索。“之前搭话的男人作势要来拍景逸的背,但看出来景逸身上过于与游戏氛围格格不入的气质,手掌终归也只是在他肩膀上虚虚搭了一下就放下去了。
景逸疑惑:“你们任务还不一样吗?“
那人解释,顺便也交代了身份:“我们是政府部门的,鬼域行动局,专门在鬼域副本行动,尽可把民众救出去。这不是派对游戏每组顶多4人啊,所以我们两两分组,每组又拉了两个玩家当组员,这样就算只成功了一组,也能带出去两个民众。”
几人气场浑厚,既不像普通民众,也不像职业玩家,组织性纪律性在他们身上共存,并且相互关系也远紧密于普通后期队伍。景逸本就隐隐约约感觉出几人的身份,此时也只是得到了验证。
男人也不隐瞒,直接把海报展开给他看,“我不能明白,这个水母,还有这几个方框,为什么连在一起,还有这个钥匙画在方框里又意味什么。“
水母?不,应该是表示床单鬼,它与钥匙间画了条波浪线,钥匙用方框框起来,方框内部还有一个靠边的黑色长方体。
这是?景逸再次对副本内的灵魂画手表示一言难尽。
感觉会是个房间,黑色长方体则为房间门。那床单鬼和钥匙又有什么关系?
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床单鬼就是之前楼层楼梯间旁的那楼层管理员!
怪不得,这样一来线索指明去那房间拿钥匙就行的通了。
他给男人大致解释了下画面意思,男人听完恍然大悟。
大概也是出于慕强心理,为首的男人此时对景逸很是尊重,隔着十几岁年龄,他问:“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景逸。”
“你们另两个普通队友呢?“
“普通群众实力不足,最好的通关方式是躲避,我们已经吩咐好他们到点再去出口集合。对我们来说,他们能够自保就是对我们工作最大的支持了。“
这句以后,几人也开了话匣,不由各自抱怨了几句工作的辛酸。
“唉,你是真不知道,以前我们的工作还好,就偶尔来一趟就够了。现在副本是越来越难,越来越频繁。我们每次一待就是几个月,唯一欣慰的是现在有了轮班,我们就期待放假了。“
“这鬼域副本也不知道最近这两年是怎么回事,就像到了高潮一样,参与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能救的人却越来越少,现实世界人都少了一大堆。“
景逸:“嗯,是。“
“你一个人不太安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行动?”为首男人真诚邀请道。
“不了”,景逸摆手,作势离去:“我的线索比较特殊,单独行动会更加方便,我走了,再见。“
“好,你行动小心点。“
他合上门,再次看向幽深的廊道,昏暗深处传来细碎的杂音。
一条长凳,三排书,一个书柜靠在墙的凹陷处。
他浏览书的侧脊,《鬼物守则》《人类图鉴》《人类鬼物区别》《等级判断》《现实通道》《狩猎》书上沾着不少血指印,纸页都被翻黄,不知是哪些读者这么好学,手上还是脏的就跑来看书了。
书中局限在对鬼蜮,现实世界,鬼物,人类,这几者的交互与定义。针对者明显是宿舍内的鬼物,只是鬼物还需学习的话,也过于奇怪。
他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这种猜测却让他一阵恶寒,血液凝固。
鬼蜮入侵现实世界,早有预谋,无法阻止!禁闭宿舍服务鬼物,鬼物对狩猎人类,已有清晰认知!
玩家进入鬼蜮绝非偶然,在这之下,是一张巨网,笼罩全体人类,他依稀窥见巨大阴谋的一角。
也许人类面对的,早已不是逃生这么简单。
不过,很遗憾,他没什么奉献社会的责任觉悟。
一场游戏而已,他一个小小的玩家,在乎的只会有通关。
鬼蜮即便有意向他展示副本的真相,他也拒绝去挖掘,才不愿掺和进这趟混水。
他甚至有理由怀疑钥匙是否真的存在,还只是说是吸引玩家的手段。给予他们生的希望,但又只局限于精神层面的空虚幻想,最后以一个幻影作为游戏的结局。
好了,停止阴谋论的想法,当务之急是去完成线索的拼凑。
他像一台扫描仪,目光扫过廊道的角角落落,只可惜手头没有金属探测仪。
于是他又再次倒回刚才的房间,抬手正欲敲门,却乍然发现,刚才的号牌已经变化。
还是算了,他相信钥匙的挖掘难题,也不是真的靠仪器就得以解决。
景逸一转身,面前横过一张青灰惨白的脸。他吞咽口唾沫,差点没被吓得骂出来。
那人当着他面笔挺挺倒了下去,脸都凑到他背后了,结果就这样倒了下去。
他想起一种说法,当半夜有人叫你或是拍你肩膀时候千万不要回头,不然,你头上的三盏灯就要灭了。
“喂,没事吧?”他犹豫了会儿,还是试着把人拉起来。
应该是位人类吧,
满脸的憔悴和失去血色,他触摸到的皮肤冰凉,一松手,那具身体又瘫软地倒了下去。
他试了那人鼻息,竟然还是有的,虽然已经格外的清浅。
这种程度怕是没救了。
景逸只好放弃救人的想法。帮着合上那人眼睛,让他靠着墙壁。
耳畔传来沙沙的声响,他闻声看向发声的门,只是几秒工夫,密密麻麻的黑色虫潮就像水一般地从门缝下涌出。
黑色的虫甲光滑如墨染,像被人用鞋油粉刷,反射点点的光亮。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密集得直叫人犯恶心。
景逸更不会想去试探虫的攻击力,随即沿着廊道拼命奔跑。
干脆到楼下去好了,他收敛呼吸,猫着腰越过管理员。
漆黑的楼道里面,传来奇异的滴水声,被有限的空间不断放大,留下回音。
楼梯深处散发难掩的恶臭,景逸撞开门,大口呼吸。
倒是忽略了附近围拢的一簇小队。
为首男人看着他轻轻笑了,“小伙计,你慌慌张张做什么,要不要来投靠我们啊?”
他的面孔格外的和蔼,声音也温和得像是慈祥的长辈。只是,这张脸,景逸当初已经见过一遍,一模一样。
他手上起了阵鸡皮疙瘩,强压下离开的冲动。
“你们?”
“我们是特殊处理局的,你大可相信我们。”那人偏了偏身子,露出背后已经昏迷的鬼物管理者,他被人削去半片身子,内脏和血肉都露在外面。
可这群人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管理者的异样,只知道炫耀他们是实力。
景逸抬头打量那人面孔,下意识点点头。
“不过话说,你知道我们身份怎么也不惊讶一下?”
于是景逸道,“看出来了。”
“眼力不错啊。”,另一个人笑着上来,朝他靠近了点。
景逸站在原地未动,此时队伍里还有一人未曾发言,他对上景逸的眼神,而后却是默默移开视线,再次看向地面。
景逸明显感到这人与队伍的格格不入,为首的男人恰在此时向他解释,“这位是和我们一起合作的小兄弟。“
不是,这位是人类,景逸眼睛干涩地僵硬转头,他能预料到这人要完蛋了。
“所以你放心,我们和你绝对不存在竞争关系,甚至说我们接下来还可以互相帮助。”
“不,太客气了,我更喜欢单独行动。“景逸目光呆滞地望向走廊深处,声音不觉轻了下来。
他看见一闪房间门悄悄开启,内部是刺眼的光明。
他连忙绕过四人,走向那处,像是失去身体的掌控权,他变为一只飞蛾,要飞向光明,踮起脚尖,不受控地向前冲去。
“妈的,晦气。”背后男人终是变了脸色,慈祥的表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神色。他拽起低头的青年手腕,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