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潜侬总算收拾好出来。于是队里几人陆续下楼,去把车预热。
景徜霄正好说出自己的猜测,“故意在借宿者面前暴露你的伤口,来诱导他们帮你处理掉你的丈夫。结果孩子意外感染,于是谋杀借宿者,来填饱他的肚子。是吗?”
“我的孩子饿了,他不给我们吃东西……”女人红着眼眶,眼神飘离。下一刻又开始激动,“是他误杀我的宝宝!他活该!”
“抱歉了。”
剪刀放在离女人很近的地板上,昨天他们又给够三天的口粮。
如果她还有生存念头,便不必走死路。
天亮了。光透过窗帘透过纱窗照到室内。
女人神情呆滞,任由苔藓爬上脚踝。
按照胡涛的说法,附近的规模性基地,抢劫敲诈样样不落。
不过末世里,仗势欺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们队伍当务之急还是要和谭宗他们会合。
于是胡涛换到驾驶座上,“不然去工业区碰碰运气,之前谭队说起过那边的感染密度小。”
周睿在自己的旅行包昨晚落在车上,他这会儿在里头翻找衣服,顺道想到几位同伴,“景哥,你包没拿?”
“嗯,受到污染,丢了。”
肆意生长的阴暗植物将孢子放得满屋都是,附着到进屋的所有人。
长此以往,必然会导致异变。
胡涛猜的不错,谭宗恒昨日带一车人赶往工业区。
宾馆里的房间太多,本就没有全部探索。更没想到,会有队伍顺了外墙上破旧的阶梯溜进宾馆。
偏偏做事虎得很,把之前锁在房间内的丧尸给放了出来。队里有对情侣在楼道里,不太注意,结果就被咬了。
外来者被丧尸逼得到处乱窜,弄得楼里乌烟瘴气,再也不安全了。他们只好带上物资,驱车转移。
昨晚,李悦珥只是小腹阵痛,她坚强的很,想着挺挺就过去了,也不吭声。没想到天还没亮就被疼醒,裆下满满都是血液。
李悦珥平躺在商务车内的内垫,同行的姑娘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让她枕在腿上。她的情况很不好,下半身睡裙被鲜血沾湿了大块,她不可控地重重喘息,疼痛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地蜷缩。她紧紧拉着男友的手,一手捂住下腹,疼的咬牙切齿,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滚落。
车里的气氛凝重,队员担心地看着,却都无可奈何。
“不行啊,得去医院!”
“来不及,距离太远了。况且医院情况很糟糕,我们进不去。“相比李悦珥男友的惊慌失措,谭宗恒就来的冷静许多。
半路带着两人去药店。药品早被人扫荡过,里面翻得乱七八糟。满地狼藉,就和公路路面一样,全是七七八八的障碍物。好在手术刀,止血钳什么的没被拿走多少。他们只得暂时拿去部分用的上的。
天色渐晚,再往宴亭区也不合适,于是干脆开往人口稀疏的工业区。
血腥味太重了,会引来丧尸。他们需要到建筑里,找个庇护所。
谭宗恒点了两人管车,其余四人都跟着
“啧,真是,根本甩不掉的。还得下去收拾。”
原先都只是普通人,当下手上不过些零碎的武器,只能和路遇的丧尸近战。
谭宗恒带着手持武器的赵元下车。
说来也巧,这时候无事可做的周睿,正拿着对讲机假装广播电台。有时候邻车的会回他几句,大部分时间就是完全一人独角戏。直至他听到对讲机里传来谭宗恒不太确定的询问:“周睿?”
“等等!”周睿大喊着叫停车队。
流浪的丧尸被发动机的噪音吸引着靠来。周睿不确定地朝对讲机再次呼唤。
滋滋滋……滋滋。
对讲机沙哑地穿过一阵电流声,那虚弱声音再次响起,“周睿?你们在工业区?”
“李悦珥……”对面声音模模糊糊,又时远时近。
谭宗恒正处于战斗状态,一边对话,还得警惕被吸引来的丧尸。
谭宗恒大致描述他附近的环境特征。
工业区不是他们熟悉的区域,为了加快进度,景徜霄带队的三辆车选择分头找。
随对讲机里传来惊喜的高喝,“找到了!”另两辆车于是再掉头找路。
车全部停在厂区外,男人们拿着武器从车上跳下,很快分散开,清理残留的丧尸。他们只知有人受伤,到了要手术的程度。要是现在不把附近少数且分散的处理掉了,到时候血腥气肯定引来很多麻烦。
何钧敲响大铁门,有人匆忙跑来接应。
景徜霄神色凝重,一圈人严严实实地将临时找办公桌当的手术台围起。
“怎么这种时候。”
是在说怀孕的事。
体外技术已经高度成熟,选择自己怀胎的少之又少。即使怀上了也多数会选择引产,而李悦珥个人大大咧咧,直到宗比事变后才注意到日渐大起来的肚子。
“谁能处理?”谭宗恒环视一圈。
满屋人除了紧皱着眉毛,就是满脸写着担忧。
啧,这下麻烦了。
一片迷茫的氛围,所有人都是束手无策。
唯独贺兴神情淡然,夺下剪刀跃跃欲试,被几人拉着手臂拦住。不是膈应他,这小伙子性子马虎莽撞,路上几人早就得知他对手术是一窍不通,这哪里是想试试就好试试的,要真出了事,一外来人员也是没法负责的。
李悦珥眉头拧作一团,死死咬着嘴唇,喉间止不住地溢出痛苦的压抑声。朋友只有找了条衣袖顶在她唇上。男友急得泪都要出来了,在队长的敦促下,他带了手套,准备硬着头皮上。结果刚掀起裙子,摸了满手鲜血,又打起退鼓堂。
“不行,我真的不行,我做不到。”他痛苦地蹲到地上,双手一个劲地颤抖。
“李悦珥你用力,看看能不能自然流出。”
女朋友抚摸李悦珥的手臂,给她出主意。
这时候,通往二楼的木门被人向内拉开。
一行人被李悦珥的情况弄得慌了神,更不会有谁注意到二楼的视野盲区。
景徜霄本能性眯眼,紧盯门内的黑暗,随即抬手举枪瞄准,一气呵成。
好在出来的不是异变体,而是位白衣女人。
她慢条斯理地走出,一边不忘整理自己的黑色头发,好整以暇望向人群。
女人黑发随意垂在脑后,她面容姣好,但称不上惊艳,相反的,边部略显僵硬。
气质倒是超脱,冷冽孤傲,足有些不近人情。
景徜霄纳闷,是这里的女老板?
楼下闹哄哄的,估计把她惊扰到,这才出来看看。
两人目光碰撞,女人不顾其余人群,而是眼神直白凝视他。他有些不适,目光闪烁,等重新把枪插回兜内,视线转移。再看,她不知从哪里找了口罩戴上了。
她径直走向被包围的孕妇。
同伴被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惊到,下意识摸向武器来防备着。
她却像是完全视而不见,或者说,压根不在意,他们的敌意。
棕色眼瞳淡淡地扫过人群,满是威慑。谭宗恒默默把手攥紧了。
而后她却道,“我可以完成你们的手术。”
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糊弄人。
或许她气场实在太过强大,六神无主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只是都这样的危险关头,她依旧违和地保持面无表情。
更准确些形容——神情呆滞。
谭宗恒手压在裤口袋上,指尖蠢蠢欲动。景徜霄按住男人肩膀,再将外围的人拨开,点头示意女人请进。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适合的选择。
目光对视,他佯装镇定,实则强压内心的异样。
因为,那眼神里,满满都是调侃。无非就是些唏嘘意味,他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上周目早就不知看过多少遍了。末世里怪人不少,就算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他也认。
只是女子一对眼睛让他熟悉的很,但这人明明从未见过才是。
景徜霄后背有刹那发冷,像被捕食者盯上了。
于是他率先撇开视线,扭头环视一圈,性子向来胆小谨慎的贺兴果不其然低垂脑袋混在人群里,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景徜霄离开房间中央,一边观察窗外,一边晃悠晃悠走到靠门处。贺兴立即亦步亦趋地跟上他脚步。
她确实是没骗人,戴手套,挑工具,消毒……动作娴熟得很。
医学器具在药店怎么可能找得全,当下只能是暂时凑合了。
男友的手被李悦珥握成猪肝色,他闷哼几下,在一圈人注视下,愣是没叫出声。
女人甚至没自我介绍,像是个性本来就沉默寡言。她自己身上竟然携带了不少东西。她从洁白的外衣里摸出针试剂,直接注射进人体内。而后又是第二支。
“会不会量太大了。”女同伴不清楚针剂的区别,只是担心地询问。
医生没理会她,将药水完全推入,摇头道,“没关系,好东西。”
李悦珥果然舒服许多,连带着表情都在痛苦中显现出迷离。
胡涛伸出指头张口欲问,被谭宗恒拍拍肩膀,安抚性拦下。他只好靠着谭宗衡耳边小声提醒,“滥用药物。”
外围大家基本都礼貌别过脸,只有队长,男友和位女性朋友仔细看着手术。
女人动作很稳,下手也快。
技艺非常之高超——是可以毫无障碍地一人完成手术的程度。
况且这种时候,孕产科医生已经很少了。
手术流畅。
李悦珥累的虚脱,人在麻药注射下,迷迷糊糊像要昏过去。
但她眉头依旧深深皱着,强烈疼痛刺激,是睡不着的。
死胎还未完全成型,此时被割碎,摆在操作台面上,都变形了,惨不忍睹。赵媛媛帮他盖上布,羊水与鲜血浸透布料,隐隐显现内部躯体的外形。
医生收敛了眼中的兴味。
谭宗恒和李悦珥男友对眼,点头,随后走向医生,“您怎么称呼?”
“我姓贺。”
谭宗恒看出她不愿多说,只好招呼人去车上拿些物资来感谢。贺女士走向门外,谭宗恒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见女人势在必得地指向景徜霄腰间,“我要那把枪。”语罢,她不管谭宗恒,向青年走去。
青年斜倚在门外,她于是一并走至荫影。
景徜霄眼角微眯,将投在远处的视线收回,松松垮垮地站着,重新上下打量她。
谭宗恒的脸色不算太好,他跟上来赔笑脸,“景先生不算我的人,没办法满足你。我们……”
景徜霄敛下目光,垂了眉眼,递过枪支,任由她接去把玩。而他眼神倒是戏谑地凝视她,轻蔑地勾勾唇角。
谭宗恒看得心慌,几欲上前,都被两人间的奇怪氛围阻止。他几经吸气,还是没说出话。
好在贺医生最终摇头叹息道,“没意思。”不知道她在不满意什么,只是帮他把枪插回枪兜。
景徜霄步伐微动,任由她放好枪后,再次拉开距离。
贺医生没了兴趣,她退后向谭宗恒耳语,一边将人带着往回走。
谭宗恒点头哈腰地听着,贺医生说话都是命令口吻。让他感觉像面对上级吩咐,这时候他职业病很容易冒出来。
谭宗恒独自一人回到大厅。他向众人显摆了自己新到手的防虫喷雾。
“现在的情况,你们可得小心点啊。”谭宗恒模仿着医生的语调,“好怪,好像就等着别人被咬一样。”
“不过,确实是个好人。”
景徜霄沿着铁皮外壳找到躲在草丛的贺兴,拽着胳膊把人拎起来,他此刻看着像是心神不宁,但又摇头告诉别人自己没事。景徜霄猜测他大概是想家人了。
李悦珥披着女人留下的白色风衣,迷迷糊糊一直到下午才清醒。
他们这时已经在商务车里。
她刚坐起就打了个喷嚏。
男友道,“用了防虫喷雾,冲鼻吗,难受让谭队换车。”
李悦珥捂着嘴又打了个。“没事,气味还行。”
男友眼巴巴地看着谭宗恒。
谭宗恒叹了口气,冲对讲机说了句,背起包换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