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明月高悬，本是花好月圆之夜，柳家大宅里却是哭声震天。
近千名柳家族人，个个身穿白衣，头系白带，从正厅大堂一直跪到了后院门口。
每个人都伤心欲绝。
年轻的家主柳云生死了，就死在离家一里远的小巷内。
双目及心脏被挖，死的极惨。
不用查柳家也能猜到是谁干的，只是，他们没想到唐家会这时动手，连一点征兆都没有。
“兵不厌诈，也许对方早就筹谋许久了吧。”一想到这，柳大长老就老泪纵横。
“都怪我大意了啊，菲儿说的没错，唐家早就蓄谋已久，一切平静都是假象。”
“哎，我真是对不起云生啊。”柳大长老跪在大堂门口，望着堂内漆黑的棺木，捶胸痛哭。
不过，虽然每个人都在哭，他们的衣袍内，却都暗藏兵刃。
今夜柳家大丧，防守薄弱，正是敌人来犯良机。
柳家人固然伤心，但，他们更渴望复仇。
或许，今夜便可复仇。
连十岁孩童也袖藏匕首，准备拼死一搏。
表面上看，柳家人都聚集在大堂附近办丧事。
可暗地里，族中最精锐的数百名好手，已身穿铠甲，头戴防毒面具，手握长剑埋伏在各个阴暗的角落中。
柳家衰败，但血性仍存。
先前的隐忍换来如此惨痛的结果。
他们终于放弃怯懦，准备拼死一战。
按照计划，若今晚唐家的人没来，明晚老弱病残会出城逃往外乡，其余人则倾巢而出，直扑唐家堡。
夜渐渐深了。
柳家的人依旧跪在那里，每个人都表情坚毅。
事实上，他们也没得选。
不战斗，要么死，要么成为唐家的奴隶。
拼死一战，或许还有一线翻盘希望。
离柳家数十丈外的一座高楼上，月三思带着月千语和月家六大长老，静静等候在黑暗中。
此战是绝佳的学习机会，他们想看看这一战，双方会怎么打，结果又如何。
毕竟，类似的事情，未来也可能发生在自己头上。
“爹，我们不帮柳家吗？好歹都是凉城的世家。”月千语似乎心有不忍。
“傻丫头，别说没什么交情，就算是世家好友，若没有好处，这种情况也万不能贸然出手。”
“哎......”月千语只得一声轻叹。
在相反的方向，柳家的另一边，凉王李玉同样带了一大群人，藏在一座高楼上，等着即将上演的大戏。
“父王，柳云生也算与我相识，这样见死不救，是否不妥？”李霓裳叹息道。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有何不妥？”李玉嘴角微扬，似乎心情不错。
“哎，”李霓裳只得沉默不言。
从利益的角度来说，她知道父亲的话是对的。
可她也知道柳云生是楚牧的好友，若楚牧今夜卷入战局。
自己是否还能淡定地看这场大戏呢？她有些忧虑。
“秦大师，你觉得今晚柳家能守住吗？”李玉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身旁一位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中年剑客，双手抱剑，略一思量道：“应该是守不住的，但看柳家这破釜沉舟的架势，并不像毫无准备，所以唐家也会代价很大。”
“嗯，很好，很好啊。”李玉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须，面有笑意。
唐家雄霸凉州东南，势力日渐扩大，如今正好得以削弱，他心中不免暗自高兴。
就在这时，一阵莫名的风突然刮过。
头发蓬乱的中年剑客顿时神情一惊。
直觉告诉他，那不是自然的风，而是一位大宗师境的高手凌空掠过时带出的风。
原本他以为是月不斩，毕竟凉城除了他，只有月不斩是大宗师境。
可闻到风中极淡的清香味时，他不由一愣。
女的？
凉城怎会有女人跨入了大宗师境？
难道是从外边来的？
当然，现场除了他，并无别人察觉此事，他于是没有声张，只是默默把手放到了剑柄上。
所有人都不知道，数百丈之外，一座高楼的楼顶，一位容颜绝世的女子，身着黑绸锦袍，横卧在房檐边，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撑着脑袋，边赏月，边品酒。
“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君不知我，我却识君，小楚牧啊，希望今晚之后，你还活着，我可还希望你帮我搜集情报呢。”
她说完又叹了口气，“有酒，有戏，却没有好菜，可惜啊可惜！”
夜风阵阵袭来，忽有一群群巨鸟状的黑影从夜空滑落，如飞鼠一般，一跃数十丈，在房顶滑翔飞奔，直扑柳家。
近千名身着金属翼装的精锐唐家弟子，在唐绝和四大长老的带领下，终于来了。
另一批唐家的人，也正埋伏的柳家附近，随时准备杀入。
朦胧月色中，几名身着金属鸟翼的唐家弟子，如巨鸟一般从东侧院墙轻轻落入院中，可脚刚落地，便有数十支利箭射来。
与此同时，数道身影从假山后急速扑来。
几名唐家弟子躲过了利箭，却没能躲过背后袭来的剑影，顿时身首异出。
北侧院落，几名唐家弟子刚刚收翼落下，忽有一张铁索巨网从头顶罩来，几人措手不及，被巨网束住后，活生生被利箭射成了马蜂窝。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其他院落，很快便有五十余名唐家弟子丧生。
然而，以鸟翼借助风力浮在百丈高空的唐绝却是毫不惊慌。
这一波进去送死的，都是实力最弱的唐氏家奴，目的就是为了暴露柳家藏在暗处的杀手和陷阱。
见隐藏的柳家杀手都引出的差不多了，唐绝冷冷一笑，手臂一扬，千机弩立刻射出一枚刺耳的响箭。
顿时，近千名身着金属翼装的精锐唐家弟子，如蝗虫一般自空中滑落，从四面八方落入柳宅。
机关和偷袭已经无用，柳家子弟们只得手握长剑，冲向敌人。
震天的惨叫声和喊杀声立刻从柳宅各处响起。
人头掉落，断肢横飞，血流成河。
这一刻，柳家成了人间炼狱。
惨烈的战斗，让藏在暗处观战的月家和李家众人都唏嘘不已。
侧卧在高楼之巅远远观战的黑袍女子，亦是一声叹息：
“哎，世人总是执迷不悟，冤冤相报何时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