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九棠肩头打瞌睡的阿衍突然惊醒,抬起头警惕地望着四周。
房间内波光一闪,一人凭空出现。身姿卓卓,举世无双,身上带着浅浅的血腥气,仿若九天之外的神祇。目光幽深,触及在床上睡地香甜的九棠,带了些温度。
阿衍认出了他的气息,非常识趣地悄悄地闪身进了鸿蒙天。这人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样子,而且对娘亲也没有什么恶意,它这才离开。
绝对不是打不过!
九棠突然皱了皱眉,似乎是陷入到了梦魇,梦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眼角划过一滴泪,嘴里喃喃地呼唤着什么。
祁连归坐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冰凉。细细听,是叮咛若蚊虫般的:“娘亲,哥哥...”
抬手揩去了她眼角的一滴泪珠,手中凝聚出了一道温暖的灵力。不一会儿,床上小脸皱成一团的少女,脸色舒展了一些,又沉沉地睡过去。
梦境中,九棠身处在一片迷雾中。
“我这是....在哪儿。”九棠睁开眼,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
周围的装饰摆件都是罕见的灵器,在这下界面被奉为至宝的天阶灵器,在她的房间中都没有出现的资格。
“殿下,典礼要开始了。”一个圆脸小丫头带着一群侍女敲了敲她的门。
圆脸小丫头叫忘忧,是她的贴身侍女,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非比寻常。
九昭棠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在梦中,任由侍女们帮她换上了华丽的服饰——九昭一族千万年来,积累了数不胜数的财富,在这仙界,几乎没有哪儿个世家大族没有请九昭的医师出手过。
九昭棠作为下一任继位者,及笄礼自然是非同一般。母亲拉着她的手一同上台,父亲将象征继承人身份的吊坠别在她的衣襟上。
眼前的景物飞速变幻,温馨的场景消失,一抹血色骤然激溅在她眼前,触目都是惊心的红。
是血!好多的血!沾染到了她的衣裙。
“娘亲!”九昭棠伸出了手,仿若事外人一般。看着族人在身前一个个地倒下,却什么也触碰不到。
“棠棠....好好地活下去。”母亲牵挂地闭上了眼睛。
场景又一变化。九昭宴站在面前,缓缓蹲下了身,揉了揉她的头,眸光温柔地望着她。
九昭棠眼睛中华蓄满了泪水,想扑倒九昭宴怀中,没想到扑了个空。九昭宴的身形渐渐虚幻,变成了星光点点消失在这片雾气中。
“哥哥!”九昭棠心中似乎是被一把大手捏紧了,喘不过气。
九昭棠小小的身形木木地站在原地,眼前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她身着染血的华服,独自一人立在这茫茫的白雾中。冰冷萧瑟,孤寂至极。
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好久,缓缓地蹲下,豆大的泪珠连成线,坠落在地上。
万籁俱寂,心如死灰之时。
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了一道温柔的暖风,扫清了她心里的阴霾。
九昭棠抬头,双眼通红,楚楚可怜。
祁连归神识刚刚进入她的梦境中,就看到了面前这一幕。少女蹲在地上,哭地格外的伤心,身上带着一丝万念俱灰的死寂。他心弦被扯动,轻轻地颤了颤。
九昭棠眼前出现了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来人身上带着一股强大但是令人心安的气息,九昭棠吸了吸鼻子,试探地伸出了手,没想到却是稳稳地握住了,温温热热的触感,带着握剑留下的薄茧。
心底的阴霾被扫去了一些。
“你是....”九昭棠眨了眨眼,梦境中她的思维似乎像是初生的稚童一般。想了半天,也不认识来人,只是感觉面前男子的气息有些熟悉。
就像是深渊中的一道光,突然闯进了她的世界。虽然高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但是让她觉得格外心安。
“你....也会离开吗。”九昭棠轻声喃喃道——就在这里,这片凄凉之地,只剩下我一人....
天下如此大,却无处为家。
那人抚了抚她的额头,无奈地叹息道:“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一直都在。”
九昭棠的情绪稳定了一点,抽抽搭搭的声音缓了缓,还是蹲在地上心事重重,闷闷不乐。
“你头发乱了。”
祁连归用指腹轻轻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将她额头的碎发拢到耳后,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少女略带婴儿肥的脸。
“别难过。我们,去看花海吧。”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九昭棠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白雾消散。
梦境中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
两人御风而行,下方梦幻的花海,一眼望不到边际,繁星般装饰在广袤的大地上。在风的吹拂下缓缓流动,像是一片波涛浅浅的海。
九昭棠深深吸了口气,身子轻轻的,仿佛飘在云端。小小的一只,窝在男人宽大的袖袍中,探着头朝下方望。仰头,入目的是男人薄凉的唇和分明的颌线。
九昭棠懵懵懂懂,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唇,脑子缓慢地转了转,踮脚,轻轻地碰了碰男人的唇角。
祁连归耳尖蓦然一红.....
鸿蒙天中。
在溜进鸿蒙天之后,阿衍大吵大闹地叫醒了在里面打盹的其他三只。
“起来了!大事!有小贼!”
听说有小贼闯进了九棠的房间。
珠珠想都没想,就要窜出去:“啊!主人有危险!我来也!”
小玉一卷藤蔓,迅速地将它拦下。臭蛇看起来不像着急地,想来主子应该没事儿。四只赶忙凑在一起,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外面看。
集体沉默了一会儿....
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觉得我们是能达成共识的。”小玉清了清嗓子,“经过我们小团体大会一致商讨,得出结论——外面这个男人应该是个好人,绝对不是因为我们打不过他,才不出去的。你们没意见吧?”
三只集体点了点头,小玉简直说到它们心坎里去了。
“其次,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虽然我们不出去,但是,我们依然在这里严格防备那个男人,防止他干坏事。我们都是主人的好兽,没问题吧?”
三只又点了点头——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还有就是,这件事情。我认为,不应该告诉主人。这种小事,没必要扰乱主人道心。没意见吧?”
开玩笑,这要是被主人知道,说不定要挨训。对!他们都睡着了。问起来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几只互相看了一眼,再次点了点头。
“你们看!”珠珠大叫一声,语调诡异。
几只齐齐地看去——这个男人一直坐着不动,怎么还突然脸红了???
耳朵尖都泛着红晕。太怪了。
一天后。
“主人!主人你醒啦!”珠珠喵喵地叫。
现在窗外都泛起了鱼肚白,主人这一觉可真够久的,足足睡了一天多。
“珠珠,我睡了多久?”
九棠悠悠转醒,睁开了眼,面色中带着一些困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哼唧了几声。慵懒地从床边拿出一个枕头,垫在床头,坐在床上背靠着枕头。
珠珠掰着指头算了算:“大概,十五个时辰。”
九棠有些震惊,怎么这么久。
揉了揉胳膊,抻了抻腿:“怎么感觉这一觉睡地那么累呢...奇了个怪了。”
轻轻地按了按头,回忆了一番。
在梦中,又梦到了在九昭的场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瑰丽的花海,然后还去了很多新鲜的地方看风景。
九棠靠坐在床上,仔细地回忆。从九昭到花海,这个转场好像有点太突然了。对了,在她沉浸在悲伤时,好像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
九棠激灵了一下,掀开被子,从床上蹿了下来,赶忙趿拉着一只鞋子到了洗漱台旁。用凉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
清醒了一会儿,坐在桌子前,双手托腮。
嗯,确实没记错,是有个男人。
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自己没道理会突然梦到男人啊....可能是最近修炼幻术,导致精神有些紧张。
九棠默默为自己找补。
说服自己之后。往下想,好像....还亲了人家一下。
九棠露出意外而又迷茫的神情,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大惊失色:“不是,怎么回事儿?”
梦到就梦到,怎么还亲人家?
自己啥时候这么....豪放了?
算了,无所谓,反正是在梦里,做什么都很合理。又没人知道。
四只兽挤在一起,看九棠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珠珠有些担忧,小声对旁边三只说:“你们说,那人是不是给主人下蛊了?”
三只齐齐摇头:不好说.......
“九小姐,九小姐。您醒了吗?”外面的丫鬟听到里面的动静,问道。
“什么事?”九棠缓了缓,心中定了定,语气又变地波澜不惊。
“回九小姐的话。今天宫中为大小姐举行封典。九姑娘在屋里也睡了好久了,要是闷得慌的话,二小姐说,可以和她一起去皇宫中转转。”
九棠:“好!差人进来吧。”
确实应该出去转转,给自己放松一下。
洛川倚靠在院子外面的树上,愣愣地,盯着还在搬家的蚂蚁。脑海中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主子怎么还会脸红?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那时,主子出门之后就扔下一句“保护好她”,就又离开了。
九棠盛装打扮之后,出了院子,看到站在树底下发呆的洛川。
刚从他身侧过去,脚步顿了顿,转身。纠结了几秒问道:“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洛川摇摇头:“没有。”
别问。问就是,他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