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府虽在僻静深巷,却是今非昔比,还在巷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笑声。
“我这聂府,怎么样?”
轩睿点点头,加快脚程,也想看看这欢声笑语中有何玄机。
聂府前院的古藤罗已过花期,但墙边低矮的菊花倒是孤标傲世。
正巧有人端着木盆走出倒水浇树,聂雪凝与此人对视,两人都很吃惊。
聂雪凝开口笑道:“这位老伯很是面善。”
“娘娘贵人多忘事,之前也是在这,向您讨教过棋艺。”
聂雪凝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抱歉,“还未请教老伯尊姓大名。”
“鄙人姓吴,叫我老吴就行。”
“您是长辈,尊您吴伯是应该的。”聂雪凝拉过轩睿,介绍道,“这位是我朋友,我们正巧在附近,就说一起过来看看。”
吴伯看到轩睿,神情闪过一丝狐疑,客套拘礼。
三人一同进去,聂雪凝看着吴伯木盆里的小米,问道,“吴伯,这是要做什么?”
“做些宵点,府里年长者居多,少食多餐。”
聂雪凝一听,转身扯了扯轩睿的衣角,“看看,咱这运气,刚好!”
一进大院,聂雪凝就看到王祈晏正被围着说媒,也不知现在聂府还有无萧南澈的眼线,二人都没有招呼彼此,不过之前送自己香囊的孙奶奶看到了自己,一群人簇拥上来让王祈晏得以解脱。
众人围坐在一起互相聊着家长里短,聂雪凝趁机问道:“吴伯如今也住聂府?”
吴伯摇摇头,“如今府里人多,每日会安排两人留守,其余时候忙完都会回去。”
“吴伯住哪儿?家里还有亲人?”
“南郊外的一落小院,还有侄子一起。”吴伯顺势拉过王祈晏介绍,“这是老朽的小侄,王安。”
兴许为了掩人耳目,王祈晏在此处改了名,聂雪凝拱手道:“王兄好。”
王祈晏回礼没有多话。
聂雪凝借口带轩睿参观聂府,带着他去了三白眼的住所。
此处相对阴凉,这个时辰无人在此,轩睿看穿聂雪凝是故意叫走自己,于是问道:“娘娘,是有何事?”
“确实有事,我直说了,外头那个吴伯和王安都是原来聂府的人,其中缘由一时半会我解释不清,但想请你帮忙。”聂雪凝猜到吴伯和王祈晏一定是故意到聂府帮忙,好找机会与自己碰面,太子之事事关重大,聂雪凝性子再野,再受恩宠,也知晓其中利害,不敢妄自派人寻觅两人。
如今看到他俩平安无事放心不少,想必萧南澈此后也没有再为难两人。
轩睿听到聂府二字,压低声音,“娘娘但说无妨。”
“你刚立府,身边还没安排人伺候,我想请你以招工为由,让他们二人去你府上,一来方便我与他们联系,二来在你那我放心些。”
“娘娘放心,我自会照顾好他们。”
“谢谢。”
“娘娘,您无需说这些。”
“那我礼貌嘛~”聂雪凝又恢复平日的性子,与轩睿往外走去。
孙奶奶他们看着轩睿这副文质彬彬,随时笑颜的生面孔,扯着他问东问西,聂雪凝得以抽身,赶紧去厨房找吴伯。
聂雪凝还是很警惕,越是安全的时候,越容易出现危机,人心不可测,德妃事件之后,她更加谨慎起来。
吴伯守着火头道:“小姐,此处安全,您放心。”
“方才与我一道的是二皇子轩睿,如今他出宫立府,我跟他说了以招工为由,让您和祈晏二人去他府上住。”
吴伯眼色一沉,“小姐怎会与二皇子走到一起?”
“此事说来话长,您信我,轩睿一定值得信任。”
“好。”吴伯没有再多问,如今聂府大小姐的行事做派与过往大不相同,但还是告诫道,“小姐,您在宫里一切小心,如今聂府再也不是您的依靠了。”
聂雪凝点点头,也没有多言,无论在哪个世界,她向来知晓凡事靠自己的道理。
填饱肚子天色已经不早,孙奶奶他们没有留人,只是不舍地嘱咐时常来看大伙,轩睿在这里待得也很开心,说着日后会常来。
聂雪凝让轩睿陪自己,趁宵禁前买了只叫花鸡给萧南澈带回去。聂雪凝不放心轩睿独自回去,把他送回府自行叫了辆马车。
到了宫门口,也不知道是萧南澈还是高庆,早已备好马车等在帝宫门前,聂雪凝赶紧换乘,往太乾宫行去。
刚要进寝殿,就听到花照的声音,提到了“时迁”二字。
“右相?”聂雪凝心里有些好奇,可萧南澈并未关门,可见不算什么秘密,于是直接走了进去。
花照见有人进来倒有些介意,行礼之后未再多话。
“先下去吧。”萧南澈发话。
花照退下,竟然关上了门,聂雪凝心里憋着笑,来到萧南澈身边。
“这是什么?”萧南澈看聂雪凝怀里抱着的东西,问道。
“叫花鸡,专门给你带的,还是热的。”聂雪凝掰了个鸡腿下来,“你尝尝?”
萧南澈别过脸,不是很想吃的样子。
聂雪凝见状直接往自己嘴里塞,“你吃过啦?”
“嗯。”
“我还想着你肯定又没用膳呢。”聂雪凝推推萧南澈,“不错不错,很乖嘛。”
“朕答应的事情,会做到。”萧南澈看着案上的要件,一脸认真地回答。
“诶,宫门口那个马车是你叫人备的?”
“嗯。”
“你跟踪我?”
萧南澈瞥向聂雪凝。
“好啦好啦,保护我,保护我,我知道。”聂雪凝推开他的头,“您继续,继续。”
案上的密函、奏折萧南澈从不避讳,不过聂雪凝也从不去看,一开始是因为看不懂,如今确实也是为了避嫌,有时候知道得越多麻烦也就越多。
不过想到刚刚花照提到“时迁”,确实她好奇了,直接问道:“右相官复原职了?”
萧南澈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谁说的。”
“我猜的。”聂雪凝一边啃着叫花鸡,一边分析道,“外朝三大支柱,一下除掉太傅和右相,那就没人了。如此一来,左相的权力就会更大。你当初让花照秘密扣押右相大人,不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机会。我还猜到,下一步你要去各地的堂试,扶植自己的人。”
一想到要出宫,聂雪凝赶紧凑到萧南澈身边,“诶,萧南澈,你要去玩儿,记得带上我哦~”
萧南澈又不说话了,眼底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老是不说话,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你这样很容易早死的!”
“朕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聂雪凝眼珠子一转,“那我就学武则天,自己做皇帝!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南澈嘴角微微上扬,嗤鼻一笑。
“所以你在想什么嘛~跟我说说?”
萧南澈没有说话,而是在旁边的纸上写下了一个字,“盐。”
聂雪凝恍悟,“这就是你当初不杀我的原因?”
萧南澈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偶尔幼稚,偶尔跳脱,偶尔闹脾气,偶尔睿智的人。
聂雪凝掏出脖子上戴的印信,“我只能一试,如果不行需要你帮忙。”
“好。”
聂雪凝一本正经道:“但是我有条件。”
“又跟朕提条件?”
“我要你放青姝出宫,并且为她赐婚,保她一世平安。”
萧南澈心里一惊,着实没有想到聂雪凝的条件是这个。
“你就说这个条件值不值。”
“朕答应你。”
聂雪凝又恢复一脸笑意,“你是不是很纳闷为什么我会让青姝出宫?”
萧南澈并没有接话,聂雪凝继续道:“青姝有个青梅竹马是太傅府的伴读,也就是王祈晏。可她随我出嫁两人断了联系,之后王祈晏又同聂家一起流放到北冥寺,当初我被二房软禁就是他救我出来,找到花照传出信件的,这些你都知道。”聂雪凝眼底深沉,“青姝还很年轻,她有自己的人生,不应该跟我一起被困在深宫之中。”
见聂雪凝用“困”字形容自己的境地,萧南澈更是没了话,看着聂雪凝,觉得她像一只鹰,应该自由自在翱翔天际,而非在这宫中,成日提心吊胆遭人陷害。
“在想什么呢?”聂雪凝倒是很认真地开始筹划此事,“我失忆你是知道的,所以这次我得让吴伯他们跟我一起去,可以吗?”
“嗯。”
“吴伯、青姝、王祈晏一起?”
“嗯。”
“他们就在锦渡城,再也不回来咯?”
“嗯。”
“天哪!”聂雪凝很是兴奋,如今心里的两件大事都落成,轩睿出了宫,很快他们三人也能安稳度日,聂雪凝突然觉得比在以前的世界,完成了任何一次大项目还要开心,果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聂雪凝贴贴萧南澈,“萧南澈,你真是个大好人。”
萧南澈嗤之一笑,没有再言,只是听着聂雪凝在旁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在聂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