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雪凝专心致志地贴着字集,想着还从未去过敬妃的莹华宫,这次去找轩睿正好去看看敬妃的住处长什么样,于是拿上东西就往外走。
“你去何处?”聂雪凝刚出大殿,就看到萧南澈带着苏喜踱步至此。
聂雪凝头也没回地经过他,继续往外,“找轩睿去。”
萧南澈一脸不悦,拉着想要跑走的人,“找他做甚?”
聂雪凝摊开剪贴好的册子,“我字写得太丑了,我整理了一些常用字,请他给我写成集册,方便临摹。”
“朕在这,你还去找他?”
聂雪凝不动脑子的时候,确实是一个没脑子的人,一脸痴呆相,真诚地问道:“你在这,不影响我去找他吧?”
萧南澈白了聂雪凝一眼,“给朕。”
“给你干嘛,给我撕啦?”聂雪凝伸出去的手,瞬间收回,把一摞宣纸抱在怀里。
萧南澈很是无奈,“朕给你写。”
“你帮我写?你那么忙,还是算了吧。”
萧南澈压抑着心中的闷气,“朕难得得闲来此。”
聂雪凝瘪着嘴,“得闲就去找你的肃贞凤阳呗,找我干什么,我又不会说话,免得惹您生气。”
萧南澈真不知聂雪凝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不知自己现在就在生气,还是不知自己对她的心意。萧南澈已按花照所言,直面自己的感情,可有时觉得聂雪凝心里是有自己的,有时又觉得她若即若离。
萧南澈拿起东西往里走,“你这是在吃她们的醋?”
“我有毛病天天吃醋。”聂雪凝也不拒绝,常年的工作让她更在乎结果而非过程,谁写不重要,自己能赶紧临帖写得一手好字,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聂雪凝虽不懂书法,可看着萧南澈的字厚重有力,还透着股苍劲,不似轩睿那般规整疏朗,果真字如其人。
“你若没事干,就帮朕折格子。”
聂雪凝看了一眼萧南澈折的纸,一板一眼地照着叠起来,“是这样吗?”
“嗯。”萧南澈微微抬眼应道。
“折成小方格干嘛?”
“你这脑子,是真不好使还是装不好使?”萧南澈话中有话,聂雪凝似乎没听出来。
“我又不懂书法,当然不知道了,你字写在这个小格子里,和直接写有什么区别?”
“如此一来,结字你看着更为明了。若有需要,裁剪下来也更为方便。”
萧南澈一说到这,聂雪凝突然问道:“我照着你的字写,那日后,我跟你的字岂不是很像???”
萧南澈没有答话,只是认真地抄写着字集,等待聂雪凝的后续。
聂雪凝悄悄地问,生怕被人发现似的,“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以后假传圣旨,都不会有人发现了?”
萧南澈早知她脑子里没想什么好事,并未斥责,反而问道:“你想假传什么旨意?”
“不知道呢,先问问,你的笔迹再加玉玺就好了?”聂雪凝想了想又问,“玉玺是不是上次我受伤,你在这批奏折的时候,我玩的那个东西?”
“怎么,真想被砍头?”
聂雪凝完全没理会萧南澈,继续幻想,“诶萧南澈,如果我假传圣旨写你自己禅位于我,那我是不是就是皇帝了?”
萧南澈忍不住一声嘲笑,“你真当皇位来得如此容易?”
聂雪凝将萧南澈写好的纸一张张放旁边晾干,继续道:“人家这不也是随口一说。”
“你随口一说的话,大多是要满门抄斩的。”
“无所谓啊,我满门上下就我一个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南澈每次与聂雪凝说话,总是少了思考,一时嘴快忘了聂家之事,见聂雪凝无所谓的样子,自己心里反倒有些难受,腾出左手握住身旁人的手。
却没想到聂雪凝直接抽手道:“你手这么冷!是不是想在我这取暖?!”
萧南澈突然无话可说,一口闷气堵在心里,无法释放。
“我想起来了!”聂雪凝赶紧起身跑去拿了个食盒过来,“快,尝尝,我做的!”
萧南澈看了一眼,“给轩睿做的桂花糯?”
“嗯!”
萧南澈语气有些酸,“不给他送去,给朕作甚?”
“我是要给他送去啊,这不你来了,我怕放到明天坏了,给你吃咯。”
“给朕吃坏了的?”
聂雪凝不仅没理会萧南澈充满怒意的神情,反而倒打一耙,“你这人会不会听话,我说怕留到明天坏了,你不吃我晚上也会吃啊!”
聂雪凝拿了一块放在萧南澈嘴边,谄媚地笑道:“你快尝尝,我亲手做的呢!”
萧南澈张嘴咬了一口。
“好吃吧!”聂雪凝把剩下的直接往自己嘴里塞,含含糊糊道:“这个我做了好几次,我和宫里的人,都快吃吐了,才调制出这个最佳口味!”
“你给朕吃你不想吃的剩下的东西?”
听萧南澈这么一说,聂雪凝不好意思地哈哈笑道:“也不算吃剩的,你这是行善积德呢!我真的,吃得都积食了,现在闻着桂花味就想吐,您大发慈悲帮帮我,把这剩下的都吃了?别浪费!”
萧南澈不想与聂雪凝过多争辩,依着她一边写字一边吃完了喂到嘴边的桂花糯。
两人吵吵闹闹,天色渐晚,聂雪凝看着案上几十页纸,抱住萧南澈的胳膊撒娇道:“谢谢皇上,要不要臣妾帮您揉揉?”
萧南澈偏头看着聂雪凝一脸谄笑地按揉自己的左臂,道:“朕用的右手写字。”
“哦哦,那你右手拿过来。”
萧南澈很是无语直接起身。
“皇上,要不要用膳呀?”
萧南澈看了一眼空掉的食盒,没有接话。
“也是,桂花糯还是挺撑肚子的,那皇上想干什么,臣妾去办?”
“若想谢朕,就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啊,我不去。”聂雪凝刚起身,一听要去御花园赶紧趴回案上,用行动表示拒绝。
萧南澈怒目凝视,与聂雪凝四目相对。
聂雪凝解释道:“御花园太远了~不想走,去你太乾宫后面那个院子吧,那里也不小,放得下您这等伟岸的身躯!”
萧南澈真不知聂雪凝脑子里怎么会有如此多奇奇怪怪的词,伸手向她。
聂雪凝见他如此,赶紧握住萧南澈的手,随他一起往太乾宫走。
聂雪凝一边走一边嗅,“这个季节真好,桂花幽香,夜里也看不清哪儿有桂树,可就是很香!”
“你不是说,闻着桂花味就想吐?”
“哎呀,此一时彼一时,不一样。”聂雪凝很是兴奋,唱道:“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
“在唱什么?”萧南澈难得好奇。
“《暗香》,可好听了,可惜我只记得这一句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太乾宫殿后的花园,老远,聂雪凝就看到了古茶树下的秋千。
“哇!你什么时候做了个秋千上去???”聂雪凝往秋千跑去,边跑边回头问萧南澈。
萧南澈早知聂雪凝看到会如此,嘴角扬起的笑意在黑夜里无人发现。
聂雪凝坐上去,赶紧向萧南澈招手,“快快快,推推我,荡高一点~”
萧南澈却在此时停住脚步,看着树下的人,任由她叫喊。
“你快过来呀!我一个人荡不起来!”
秋千绳子很长,木板很宽,又没有靠背完全使不上劲,聂雪凝往后一使劲,直接翻身掉到地上,摔得像只四脚朝天的王八。
可她也不气,一边叫着萧南澈,一边起身继续尝试,“不行不行,一个人就是荡不起来,你这个板子有点重!”
苏喜见状悄悄叫着身边的侍从一起退下去,独留萧南澈和聂雪凝两人在此。
没一会,萧南澈走到聂雪凝身后,看着还在和秋千斗争的聂雪凝,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聂雪凝终于如愿以偿地荡起来。
听着聂雪凝咯咯咯的笑声,萧南澈心情也大好,好像自己在她面前,无需任何伪装,轻松惬意。其实萧南澈不知道的是,聂雪凝很早就收起了自己的算计,在他面前肆无忌惮,没有当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自己真心爱的人,只有在自己爱的人面前,才会变成傻子,没有思考,没有脑子吧。不过,兴许聂雪凝自己都没有发觉。
聂雪凝困意来袭,坐到秋千一边,拍拍为萧南澈留出的位子,萧南澈这次没有拒绝,绕到前面坐下来环抱住聂雪凝。
“萧南澈我跟你讲哦。”
“嗯。”
“你这个秋千,得加个靠背,不然我自己荡不起来。”
萧南澈以为此情此景聂雪凝会说些什么暧昧的话,没想到她满脑子都是自己荡秋千的事情!于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说真的,这么坐,我真怕自己掉下去。”
“朕给你推秋千,朕在这抱着你,你还想怎样?”
“不是,你今天心情好,这么做,哪天心情不好,报复我把我直接推下去怎么办?”聂雪凝一脸认真,完全不像在开玩笑,睁着铜铃般的眼睛,看着他。
萧南澈一巴掌把聂雪凝的脸呼过去,又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萧南澈突然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没有朝堂之事,也没有后宫纷争,就只有他们二人安安静静地偶尔闲庭散步,偶尔拌嘴吵闹。
“萧南澈……”聂雪凝在此时也安静下来,声音软软的,“我给你唱歌吧。”
聂雪凝看着天上,没有星星却也万里无云,灰灰的天似乎蒙了一层罩纱,将星月遮盖住。
聂雪凝喃喃开口: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