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女生宿舍楼越来越近,许少辞歪头借着灯光看了眼江晚行的耳朵。
黑暗视野中看不清耳朵的具体形貌,但是有一点尖尖的。
“你到前面那里就把我放下吧。”
说话时的热气扑在江晚行的耳朵上。
他身体一僵,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用手腕托着许少辞大腿的两只手握紧拳头。
如果是白天,许少辞一定能看见他红的滴血的耳朵。
江晚行过了很久才回她。
“嗯,别说话了。”
他说话时声音沙哑,像是被冷风吹得干涩,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更是听不出他的隐忍。
许少辞围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为什么?我害怕。”
江晚行深深呼出一口气,他闭眼,闭着的眼睛又睁开。
说话时的语气中透着无奈,“我在,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怕,没有鬼。”
“哦,真的没有脏东西吗?”
江晚行有一种要把她扔下去的冲动。
他轻声说话,生怕吓着她,“许少辞,你要相信科学。”
许少辞明显不信,她歪头凑近江晚行,往他的侧脸看去,鼻尖离他的脸只差两三厘米。
“江晚行,你说这话你信吗?你还是别说话了,你说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江晚行咬牙切齿,“你再说话我就扔你下去了。”
说完这句话脖子突然一紧,刚刚在楼道里呼吸不畅的感觉又来了。
许少辞慌了神,她生怕江晚行真的把她扔在这里,这可是整条路最黑的地段。
“不行,我不说话了行了吧,你别扔我下去。”
江晚行微微勾唇,握着拳的手松了一些。
“嘘,别吵。”
许少辞小心翼翼环视四周,弱弱问了声,“真的有脏东西吗?”
江晚行忍了好久,终于笑出来了。
笑声渐渐变大,许少辞皱眉,一只手稍微用力捶了他的肩膀。
“江晚行!你能不能别吓我!”
江晚行连忙止住笑声,要真的把她吓哭了还得哄。
“嗯,我让你别吵是让你注意影响,万一被老师抓到了请不到家长怎么办?”
许少辞趴在他的背上,闷声说:“你还挺细心。”
“知道就好。”
“但是我现在不怕这个了。”
江晚行挑了挑眉,微微侧头看她,没看到又继续看向前方,“嗯?”
“真被老师看见了我就说你是我爸。”
江晚行:......
“你爸有这么年轻?”
许少辞不以为意,“明明就是你显老。”
“行了,你别说话了。”
“哦。”
到了女生宿舍的路口拐口处,前面就是寝室大楼,几十米就到寝室大楼的门口了。
江晚行小心翼翼把她放了下来。
他扶着她的手,等许少辞站稳,叮嘱道:“自己回去吧,寝室就在面前了,别怕,我看着你到门口就走。”
许少辞站直,听到他这话愣了下,心口好像涌入了一股暖流。
她看着他,眨了眨眼,“谢谢。”
江晚行任由她打量,“嗯,回去吧,很晚了。”
许少辞看着寝室大楼,现在是补课时间,只有高三和初二的在校。
走廊还有几个人站着,寝室的灯还亮着,远远就能听到女生寝室里面的声音了,刚刚的恐惧已经消去一大半了。
“好,我走了,今晚真的谢谢你”,许少辞转身就走。
没走多久又听到江晚行叫她,“许少辞”,她回头看着他,“记得涂药。”
“好”,她用着两人刚好听到的声音回他,对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继续回头走向寝室。
等到了寝室大楼的门口,她回头,江晚行还站在原来的位置。
许少辞的视力不好,她仔细看过去。
江晚行一个人站在那里,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等到了光亮处,许少辞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黑暗处,江晚行的目光一直随着许少辞的身影到寝室大楼门口,他安静看着她慢慢往前走。
等她走到了亮处,见她朝自己挥手。
他低声轻笑,也朝她挥了挥手,之后回头朝自己的寝室大楼走去。
许少辞看他挥了挥手就走了,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了。
宿管阿姨从宿舍走出来,看到许少辞手里的药袋子,以为她是去开药才回来晚的并没有骂她,“同学快熄灯了,赶紧去寝室去。”
“哦,好的”,说完许少辞转身小跑回了寝室。
等许少辞刷完牙洗脸,寝室的也刚好熄灯了。
她爬上自己的床,借着走廊的灯光,观察伤势。
她掀开裤腿,露出一条将近五厘米的伤口,看得出来是刚受伤不久的,伤口中间有一道很深的血痕。
伤口在脚踝附近,只是划伤并没有伤到筋骨,并不影响走路。
同样也不影响许少辞爬上上铺的床,但是能感觉到隐隐的痛感。
白皙的皮肤上的一道红色的伤口显得格外突兀,看着这丑陋的伤口,许少辞眉头紧锁。
她咬着唇,用拇指轻轻摁了一下伤口,感受到更加的痛感的那一刻,眼睛紧紧眯着。
“许少辞,你干嘛?”
吴童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许少辞床前,她抓着床前面的围栏避免自己掉下去,用诡异的声音问她。
“啊!”许少辞睁眼看着吴童,拍着胸口,“你吓我一条”,被吓时条件反射身体往里面靠,脚却往外蹬,伤口刚好露在吴童眼前。
吴童看到她脚踝上的伤,捉弄许少辞的心思也没有了。
她把许少辞的裤腿往上提了提,看到完整的一条伤疤,“你脚怎么了?”
许少辞看着她担心的神情,装着莫不在意,“哦,伤了。”
吴童把裤腿扯下来把看着很严重的伤口挡住。
这完全不当回事的语气和刚刚皱眉的判若两人。
死鸭子嘴硬。
“废话,我是问你怎么伤的,看着这么严重。”
没等许少辞回答,她沿着围栏走到床的最边上爬上许少辞的床上。
这伤已经处理过了,但是看得出来是新伤。
“你什么时候划到的,怎么没见你说?”
许少辞拿过从教室拿回来的药袋子,这是今天早上来学校的时候买的,中午上药的时候已经拆开了。
许少辞从床头的小盒子里拿过一盒医用棉签,脚弯曲,脚踝伸到自己面前,准备上药。
“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街上没有路灯太黑了,不小心划到了。”
手里的棉签被吴童一手拿过,“我帮你,这个我会”,说着连带着把袋子拿过来,大致看了一眼里面的药。
袋子里面装有纱布,又看了眼许少辞脚踝处的伤。
“你这伤口这么长怎么不用纱布?”
“太热了,纱布有点闷我不喜欢,你行不行?不行我自己来。”
吴童很自然地拿棉签,“我可以的,别瞧不起人。”
“你轻点,这很疼的。”
“我尽量轻点,所以说,下次晚上别回去了。”
吴童拧开消毒液的盖子,用棉签蘸取,小心翼翼地涂在许少辞的脚踝的伤口上,生怕弄疼她。
尽管吴童很小心了,许少辞还是能感觉到疼痛。
她强忍着疼痛,坐在那里扶着小腿肚默默不说话,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痛苦。
良久,她低声呢喃:“这也太丑了吧。”
吴童拿过一卷纱布,“你这伤口有点严重,还是用纱布的好,纱布不会很闷的。”
“行吧,要我不自己来”,说着从床头的小盒子里拿出一把小型剪刀。
吴童拿过剪刀放到一旁,抬起她的脚放到自己的腿上。
“不用,就差一点了,我来”,在系纱布的时候她看着许少辞的腿,不禁感叹:“你这皮肤也太白了吧,就这伤口在这不太合适。”
许少辞的衣服大部分都是跟许母一起买的。
宽松的杏色长裤刚好到脚踝上面,棉麻料子,穿着比牛仔裤舒服。
对于吴童的话,许少辞不以为意,“就是穿长裤没晒到而已,没什么的。”
“羡慕,我也想要白白的肤色。”
看着吴童穿着的宽松的五分裤,许少辞平静地说,“那你也穿九分裤。”
吴童:......
“不穿,我还是喜欢小麦色的健康肤色,你这病美人就应该像我这样,夏天穿短到膝盖的。”
许少辞想到自己的裤子,没有一条是不长的。
母亲不在家,她穿什么都没人管,又想到了自己仅剩不多的余额,她无奈叹了口气。
吴童包扎好之后就把东西收拾好了,拿起用过的棉签就下床了。
“好了,你洗澡的时候找保鲜膜套住伤口,别沾水,不然容易留疤。”
许少辞打量着自己的脚踝,不得不说吴童是真的贴心。
她感激地看着吴童,等她站在地上,许少辞朝她会心一笑,“谢谢同桌。”
“你睡吧,晚安。我去扔个垃圾。”
“好,晚安。”
......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教室里的每一个风扇都开着最大档。
依旧不能消去人们的燥热,窗外蝉鸣不止,微风不断,路上树影斑驳。
六月上旬,校园的池塘里飘荡着与这夏季不符合的幽静。
‘新荷卷翠簪池面’的场景总能令人驻足观赏,沁人的淡淡的荷花香更能让人沉醉于此。
而这恬静淡雅的氛围与教学楼截然不同,学生时期的大部分人或长或短都有一个两个学业上的目标,一年四季他们都朝着目标奋进。
虽然只是一个会考,仅仅是生物地理两个科目,却跟初三分班以及中考录取挂钩。
大部分人都很重视,毕竟一分也能影响一个人的去处。
按照水川中学往年的惯例,初中部到了初三就要分班。
这样做就是为了把成绩好的拉到一个班专门培养,以此来提高升学率。
“要是不关乎分班我就随便考考得了,真搞不懂。”
吴童盯着会考的练习册,一只手时不时转一下笔。
夏天的燥热很难让人平静下来,许少辞坐在那里也没有看书的心情了。
听到吴童的哀愁,以为她是压力大,安慰她说:“其实会考对分班的影响不是很大,只占一小部分,好好考就行。而且分班主要看期末考这些的成绩,你期末好好考没有问题的。”
张廷州听着吴童好几次的哀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对啊,按照你的成绩考的再差也能考到前面几个班的,放心吧。”
吴童:“你说的倒是轻松。”
张廷州直接把话题甩给江晚行。
“实在不会让你前面那位帅哥教你,想当初他可是从班上后面考前五的,让他教准没错,他学习方法大大嘀作用”,说完就拍了拍江晚行的肩膀,“是吧,晚行?”
长达将近一年的相处,江晚行的形象在吴童那里已经糟糕得一塌糊涂了,而且这人脸皮还厚,“帅哥?”
许少辞没少听吴童说江晚行的不是,坐在那里看热闹不嫌事大,嘴角微微弯起,眼眸隐含笑意,“帅哥,叫你呢。”
江晚行挑眉,这个称呼看似对他十分受用,他慵懒地靠自己在桌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过吴童桌面的镜子,另一只手靠在椅子的后背,而眼睛很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吴童鄙夷的眼神看着他:看吧,就是这么不经夸,又要开始自恋了。
经过上次江晚行把她送回寝室的事情之后,江晚行的形象在许少辞那里得到了质的提升。
此时此刻,她也同江晚行一样,认真欣赏着同一张脸。
但是客观评价,从第一次见面。
哦,不对。
应该是说,第一次注意到江晚行,他最能吸引人的就是他的那张脸。
高挺的鼻梁,英俊的脸庞棱廓分明,与这脸庞相符的发型,额前的碎发有些许的凌乱,淡淡的笑意看着就能给人带来暖意,清秀中带着慵懒感。
这些并不是吸引许少辞的地方,第一次注意到他,诧异的是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眼睛。
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干净。
看着像是一双未经世俗的眼睛,时刻透露处出一股清冷。
认真看他的眼睛,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本来是欣赏帅哥的时刻,刚入迷的许少辞就被江晚行给拉了回来。
“嗯,这张脸确实挺好看的。”
许少辞:这张脸果然不适合说话......
她要的是美而不自知。
吴童扶额沉默不语。
张廷州看着他的骚操作无语道:“你要点脸吧,没看见前面两个都没眼看了吗?”
江晚行抬头,他放下镜子,诚心发问,“刚刚不是你们喊我帅哥的吗?怎么就不要脸了?”
张廷州:......
许少辞刚刚给他的滤镜,因为这张嘴碎的一地。
她绝不承认自己刚刚竟然看入迷了,“也就鼓励一下你而已,别太当真。”
原本沉默的吴童歪着头轻笑出声,她拿着练习册挡住了半边脸,一双眉眼弯起,“听吧,江晚行,人要谦虚,你想让我同桌夸人难得很。”
被cue到的许少辞:???
“笑得这么花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江晚行不以为意。
吴童:......
吴童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她放下书本,两手撑在桌子上,“谁喜欢你啊?我觉得你这么自恋的人以后指定没对象。”
江晚行坐直,手肘撑在吴童的桌面,手托着下巴,低头看向镜子里面自己的脸,“不见得,我觉得还是可以的。”
张廷州听着话题越跑越偏,提醒吴童:“哎,行了。吴童,你不考好会考还想着帅哥呢?”
“我什么时候想着帅哥了?你别太给他脸上贴金。”
重回之前的话题,江晚行拿起吴童桌面上的练习册,随意翻开粗略看了几页。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写得还行,考试应该没问题。实在不行找你同桌教一下就好了,找我也可以,我会的话就教你”,说完合上书本还回去了。
“哦,好的”,吴童收起练习册,抬头看着张廷州,“听到没张廷州?这就是态度,让你教一下就这么难。”
张廷州:“我没说不教啊?”
江晚行打断两人的对话,看着吴童继续一本正经道:“实在不会叫你同桌教,她什么都会。”
许少辞坐在那里听着他们讲话,被江晚行这么一说,禁不住夸的她脸微红。
许少辞看着吴童,学着江晚行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不会就叫江晚行教,他可厉害了。但是我会的我也教你。”
江晚行慵懒地坐在那里,他看向许少辞,“叫我教?”
许少辞:“嗯,你可厉害了。”
江晚行视线移回吴童那里,“听到没?”
吴童一脸懵逼:“什么?”
“你不是说让你同桌夸人难得很吗?听到没,她夸我厉害。”
许少辞:......
吴童看着江晚行,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给他,只好冷漠地说:“不要脸。”
这句话许少辞举双手赞同,确实挺不要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