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小玛娜就拜托您了,贝蒂女士。”贞德向贝蒂微微鞠躬,挥手送别了运载玛娜父母遗体的马车。
在下午那场相拥大哭后,贞德就结识这个有着同样悲惨遭遇的小女孩子,她本来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在十六岁成人礼时跟着自己的父母学习运营商会,然后靠着天赋、或在父母的资金支持下自己出去开一家新的商会、或跟随父母的脚步,最终成为耶图德商会的新任会长,而她年幼的弟弟也会渐渐成年,在父母和姐姐的三重保护下获得选择自己人生的稀有权利。
只是这一切美好的未来都在那一晚死去,玛娜的父母几乎被砍成碎块、无法辨认,玛娜领回去的也只是一些好像是她父母身体的部分,而最让贞德觉得凄惨的时,玛娜的父母本来人脉广阔,家族虽然不算兴旺,却也有几个亲戚。
但那些亲戚却在这最重要的一天没有前来,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玛娜,你需要负起身为女儿的责任,带着你弟弟去领回爸妈的遗体吧,我们还有商会的事情要忙,毕竟资金流水可不能因为意外而停下来。”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就让贞德猜出了玛娜的处境——本该由她继承的家产已经实际意义上被自己的几个亲戚掌控,她这次甚至是用自己存下的零花钱雇佣的车夫,否则连带回遗体都做不到。
贞德怒火中烧,她无法原谅这些所谓的亲戚对玛娜做的事情,于是拜托了贝蒂修女去陪同玛娜姐弟回家,以保证他们的安全,自己则转头去求助憨憨的巴特先生,据贞德所知,巴特先生虽然看上去是个憨厚的死胖子,但其实势力非常之大,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实业家公会的会长,这样的人,或许有办法解决玛娜的处境。
“如果你有公爵的爵位,那么一切都可以靠一张嘴解决。”背后灵适时出现,双手交叉地看向贞德,“着急的话,你也可以拜托今天那个美男子,陆斯恩·山迪,毕竟你都快把‘喜欢’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贞德本来还在思考该如何帮助玛娜,却被背后灵这“醋意满满”的发言搞得晕头转向,面色潮红。
“你你...你不要乱说话,我只是感谢陆斯恩今天对我的帮助,你知道的,他其实完全可以不来,但他还是来了,而且主动站在我身旁帮我安抚贵族家属的情绪,他的责任心和担当都让我...”
“被迷住了,确认无误。”背后灵冷笑着消失,不再理会贞德自我攻略的发言。
“在练习演讲吗?贞德小姐。”
“噫!陆斯恩,你怎么还在...”
然后,贞德就被冷不丁出现的陆斯恩给吓了一大跳,差点没蹦到旁边的树上。
“呵呵,我刚刚和彼得牧师聊了一会儿天...”陆斯恩微笑着看向贞德,但他的眼角余光有些游离,似乎在贞德背后寻找着什么,不过这也只是转瞬即逝的表情,哪怕是贞德的背后灵也没能发现。
“临走之前,我想把这封信件给您。”陆斯恩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叠有些厚重的信件,上面印盖着的山迪家族徽章虽然被拆开,但也侧面说明了这是山迪子爵寄过来的原件。
“公爵大人之前吩咐家父去寻找魔导国的历史,这是他的回信,里面的内容...我想我只能交给您来判断。”
贞德接过信件,手指轻轻婆娑了一下——啊,是陆斯恩的体温...
“谢..谢谢。”贞德微微鞠躬道谢,试图用这个姿势遮掩自己的脸色。
“您言重了,那么贞德小姐,我就先告辞了。”陆斯恩优雅地向贞德行礼,转身登上马车离去。
“陆斯恩...”贞德看向渐渐消失的马车,握住信件的双手不由得愈发用力。
“我建议你赶紧回去看看信里的内容,”背后灵幽幽地出现,“贝蒂和彼得,还有那个憨憨胖子都提到过魔导国,四十二教派的大主教似乎也是魔导国的人,他可能是解开你诅咒的关键人物。”
一提到诅咒,贞德就愈发觉得脊椎热得生疼,从那一晚嫉妒恶魔给自己种下所谓的“嫉妒原罪”后,贞德就感觉自己的脊椎每天温度都很高,但如果用手去摸反而会传来一阵冰凉,而自己情绪愈发失控的时候,这种诡异的感觉就会越来越强烈。
贞德和背后灵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嫉妒原罪到底有什么用,但能够被恶魔种下,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贞德听从背后灵的建议,趁着天还有些光亮,小跑着从花园回到了宅邸。
因为四十二教派和实业家公会的帮助,公爵宅邸现在比贞德记忆中要热闹许多,一些牧师在处理追悼会的后续事宜、同时驻扎在这里防止出现什么变故,实业家公会则雇来了一批工人和女仆,负责日常运营和打扫清理宅邸里必须的房间。
所以贞德在接近宅邸门口,就再次感受到了身为贵族的特权——一群女仆和工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向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行礼。
贞德没做太多停留地快步走回房间,点燃一盏油灯后,将信件轻轻拿出。
“关于【纳萨力克魔导国】是否存在的调查与论证——里·耶斯提杰王国子爵,拜特·山迪。
我在接受这个任务之初、内心其实是拒绝的,这不是因为我失去了身为山迪家族一员天生的好奇心,而是‘纳萨力克魔导国’这个称呼实在太过诡异,让我不得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但在我回家翻阅书籍之后,我初步判断,‘纳萨力克’这个词代表‘堆放贡品的地点’,以及‘献祭之地’,这个词的巧妙之处在于它将两个毫不相关的语系、以相同的字母互相连接,生造了一个意义也互相连接组成的词语,这让我感到既兴奋又好奇。
兴奋是因为我认为至少传出‘纳萨力克’的人,不是一个单纯的骗子,他至少是一个有学识的骗子,揭露骗局也是我所热衷的爱好之一。
好奇则是因为这样一个拥有两种语系连接而成词语作为国家名的国家,是否在历史上真的存在?如果存在,那么它将是一个占地极其广阔的国家,而我现在所做的,就是揭开历史中巨大迷雾的一角,算是半个开拓者,这使我有了动力。”
开头的一段话是山迪子爵的自述,他阐述了自己调查的初衷和心境,这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常见的写作手法,这种对于历史的调查与论证往往都会带有非常浓厚的作者个人观点和情绪,这使得论文看上去没有那么枯燥,但坏处就是这样的论文有时候逻辑混乱、甚至语句不通、前后不搭等等,毕竟是类似日记的文章,想要追求客观和精度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过这对贞德没有什么影响,她仅仅是看了开头,就完全沉浸进去,作为贵族的女儿,她熟读各种历史著作,其中以考察人类三大国的作品为多数,可以肯定的是,贞德对自己的历史成绩还是很自信的。
但这种自信是建立在对历史非常熟悉的水平上,间接地也就造成了贞德逐渐对历史不再感兴趣的结果。
不过眼下有了一份全新的考究文章,贞德记忆里对历史调查和论证的热情正在一点点地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