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里两人顶着满头大汗过去的时候,汤锅已经只剩下个底了。两人还是第一个打饭吃饭的呢!由此可见这会儿人们吃饭的速度有多快。掰开嗓子眼儿往里倒也就这个速度了。
把饭碗用汤涮了一下后也没洗,四脚朝天接过就开始给自己打饭。这年头儿共用一个碗、口杯什么的很正常。除非上一个用过的人很恶心。
“啊~~满足啊!肚子里面有货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嗝~~就连打上来的嗝儿,都是满满的肉香味。哈~哈~~嗝~~”
大口袋抚摸着吃饱了也没有隆起多少的肚子,一脸满足,把打嗝上来的气味往自己鼻子里面扇,犹不满足的哈气往自己鼻子里面扇。做派看着有些恶心,但也是人之常情。就是说话的声音有点儿怪。
“我刚才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舌头了。”
“靠!也没见你停下啊!血也给吞进去了?”
“肉太香了。哪里有空说话啊!杂碎里面还有猪血呢!加我一点儿也没啥。林里哥你帮我看看咬的厉害不厉害。”
大口袋也不客气,吊死鬼似的就把舌头伸出来一大截甩给了林里。
林里借着灯光看着侧面四五个牙印儿,还有那破了一大条的口子,这咬的得多狠啊。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还是很狰狞,里面白生生红扑扑的,看着想爆炒了做道菜吃。
“我靠!你小子馋肉也没有这个馋肉的方法啊!自己的口条儿都下的去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咬舌自尽呢!虽说吃什么补什么,但那都是虚假的。你也不怕吃进去长不出来,成了哑巴。”
“哈哈哈,能让我天天吃肉,做一辈子哑巴又有什么困难的。到时候我可以写字交流啊!咱可是读过书的人。”
“你个小班儿毕业的渣渣。抛开书本这么多年了,字都不会写了吧!”
“不就是写字嘛!这有何难。那可是深深的烙印在我脑海里面的东西,这辈子都忘记不了。”
大口袋不服气,蹲下找了个柴禾棍儿,就对着湿润的地面划拉开了。
林里蹲下,只见地面上快速出现了一段狗爬似的,又或者下蛋公鸡签字似的,认了许久才认出来的字。
“我太喜欢吃肉了。”
但是这家伙的错别字也是多。
‘太’字少了个点儿,成了‘大’字。
喜欢的‘喜’干脆就没有下面的那个‘口’,看着有点儿纯爱的感觉,不吃肉的那种。
‘欢’字左右结构分的太开,成了‘又欠’,腿叉的太开了。要是让教他的老师看到了,还真得骂他一句欠收拾。
‘吃’也少个‘口’,成了乞丐的‘乞’,这不是要讨饭嘛!
再加上‘肉’字里面少了个‘人’,成了‘内’,这句话怎么看怎么怪。
“大口袋啊!没知识就没知识,可你别强撑着啊!你说说你这七个字错了五个就不说了,关键是能把七个字写成八个,我也真是服了。墙都不扶,我就服你。”
林里把对方的错处一一指点出来,大口袋挠了挠头,反驳的也很有道理。
“穿着衣裳呢!不就是大字嘛!难道你还敢露底说自己躺好了是个“太”?那不成了耍流氓了。”
“你牛逼!”
“我现在又没有媳妇儿,再喜,他也没有下面的口啊!要是有了,那不成了装逼了嘛!”
“你厉害。”
“欢字就更有说法了 。左右结构嘛!拆开就是又和欠,我这句话的主题思想不就是缺肉吃嘛!欢肯定是欢不起来了,又欠才是最合适的写法。”
“人家东北人说肉才是‘又’呢!你小子别强行解释。”
“嘿嘿,吃就更别说了,有嘴有个屁用,没有肉也吃不了啊!即便过年杀年猪,人人都有限额,想多吃两口,可不就得‘乞’讨嘛!”
“擦~~为了一口吃的,你的尊严都换肉了。”
“有肉吃,要尊严干嘛!最后一个‘肉’字就更厉害了。门里面装的是两个人,我现在孑然一身,里面一个人才合适啊!‘内’字也呼应了这个短句的中心思想缺肉,更是侧面烘托出我现在单身求偶的尴尬局面。怎么样?林里哥我这个解释说的过去吧!”
“我~~”
‘我太喜欢吃肉了。’
这么七个字写成这个鸟样子,竟然被大口袋编排出了这么富有内涵、哲理的解释。这是一个半文盲该有的思辨吗?林里感觉自己的智商被碾压了。难道学习的越多,对创新的束缚就越强?咦~~怎么突然开始搞起读书无用论了。最起码太阳灶这种东西,没有一点儿知识储备还真搞不出来。
“行了,别给我讲你那歪理邪说了。照你小子这么说,那么多搞文学的还不得让你给羞臊而死啊!”
“不至于不至于,人家那是专业的。我就是一瞬间的真性情流露而已。拍马都赶不上人家的高深啊!”
是啊!高深到脱离了人民群众。一群专家天天让人骂。
“咳咳~~这肉真好吃。”
一个能偷吃 的厨子说出这话来,可真是让人侧目。
合着刚才林里和大口袋的一番辩论,就挨着他们蹲着吃饭的四脚朝天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赶紧去涮碗啊!”
“汤早就没了。等一会儿收拾厨房的时候我再添补吧!还能饿着厨子?”
尼玛!这家伙也真是厚脸皮。把偷吃说的这么令人羡慕。
“二蛋哥哥,我可以无偿帮忙的。带我一个呗!”
“唉!鲲之大一锅炖不下,这种苦活儿累活儿还是我亲自来干吧!不过我可以把刷锅的活儿留给你。”
刷锅可不是个什么好字眼,和那个那个有关系。表示了先后顺序。排在后面的自然是一些小喽啰,地位低下。用来讥讽人再合适不过了。
“滚!你个坤巴。是你媳妇儿我就刷。”
“你俩今天是不是有病,都开始秀自己的知识储备了?”
坤现在都被镇压了,你俩聊这个不是陷我于不义嘛!
“哼哼!那是,这是来自于底层劳动人民的文学创作,最接地气了。你就说我和大口袋的文采怎么样吧!”
“考学肯定不行。”
林里本想说考大学不行。但一想,现在还是推荐入学呢!就是劳动人民认为表现好的,什么拾粪积极分子、生产队劳模、挑大粪冠军之类的。和学识一点儿都不挂钩。文盲做好了也能上的那种。毕竟推选这些人入学的人本来就没啥学识,谈不着那个,只会觉得有学问的人和他不是一个坑里的。所以从此就能看到,推举上大学其实是一个很反人类的制度。
“切!现在谁还考学啊!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抓都抓不住。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哎呀!今天差不多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我收尾结束了,还得切肉呢!明天把香脂油和撕下来的肠油炼成猪油和油渣,然后再准备中午的饭菜。想想就累的慌啊!”
这家伙肯定能偷吃刚出锅香喷喷烫嘴的油渣。
“吸溜~二蛋,看在咱们多年兄弟的面子上,记得给我留一块儿油渣吃。”
“那都是集体的东西,怎么能私相授受呢!你可别让我犯错误。”
“我靠!你等着,以后我有了好东西也不给你。”
“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要礼尚往来,你今年种的麻记得给我留个两三斤的,冬天的时候嘴里不磕点儿什么感觉空落落的不舒服。”
“靠!”
简短的交流结束后,林里带着自己的行李回到了阔别两月的家里。
打扫了一下卫生后看瓮里面没有水,又挑着担子去阎王殿那边儿的水井挑了一担井水回来。发洪水还有一点儿不好,别看水多了,但大家吃水都成了问题。没见到井水都是浑浊的嘛!
其实村里也是有井的,但是因为毗邻河边儿,所以修的很小,也就应个急,而且排队的人很多,林里懒得去排队而已才走了这么远。
把地扫了,柜子、炕席之类的用湿抹布擦了一通,看着收拾一新的房间,心里那个舒坦。
把库房里面存着,规避下雨的干柴抱了一捆进屋,开始烧起了炕。
安静的屋里就林里一个人,坐在灶台前面被火炙烤的有点儿晕乎乎的,等大门响起,才发现忘记喂鸡了。当时走的时候托付给了隔壁住着的堂大舅哥照看了。
“哎呀!林里回来啦!”
看到堂大舅哥身上满是泥点子,林里诧异的说道。
“嘿嘿,刚回里没多久。大舅哥,今儿个也上工去了?”
“嗨!全村都得去呢!”
“你一个电工凑上去干嘛!”
堂大舅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不是她娘家兄弟得上工嘛!”
“不对呀!嫂子的娘家不在咱们村啊!”
“换了,换了。”
哦~~林里想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所谓的换了,显然是隔着村子和别人把工换了。这操作可是够骚的。
记得当时堂大舅哥当了电工之后还被嫂子琢磨着要搬去公社甚至县里住呢!这会儿还在村里,显然是没办成。
再加上换工、喂鸡也是堂大舅哥过来,林里突然想明白了。这嫉妒心是不是有点儿重啊!喂鸡都不过来。
“这两天我都在家,喂鸡还是我来吧!今天是刚回来给忘记了。这事儿闹的。还得让大舅哥亲自跑一趟。”
“没啥,就是隔着堵墙而已,方便着呢!”
林里散了烟,两人聊了几句后就一起去了鸡圈。看着里面已经有了些蔫儿的鸡,就知道时间不早了。到了鸡闭眼睡觉的时候了。
“这次上工可是个苦活儿累活儿,这两天的鸡蛋你留着吃吧!家里存了不少呢!”
用人哪有白用的。当时走的时候作为喂鸡的交换条件,这段时间出产的鸡蛋都是归堂大舅哥所有的。林里哪里能占这个便宜。
“大舅哥哪里话,这两天伙房还有肉吃呢!鸡蛋还是拿回家给嫂子孩子吃吧!你一个电工都开始上工了,更得补补。”
林里用话术刺了堂大舅哥一嘴,对上这么个疑似扶弟魔的媳妇儿,日子过的也是艰难。
堂大舅哥脸红了一下后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进鸡窝里面摸了摸,别说,还真的摸到了一个满是鸡屎的鸡蛋出来。
“拿回去吃吧!这个是捡漏了留下的。”
漏了的就是不在统计范围内的漏网之鱼。堂大舅哥给分一个鸡蛋都这么小心翼翼,这日子过的有多艰难就知道了。
“没事儿,我刚吃了肉回来的,肚子里面不缺油水。你还是拿回去吧!给孩子们吃。”
林里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一墙之隔的隔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堂大舅哥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显然在外人面前很丢面子。听墙根儿听到这里来了。
扯着露出一个干瘪的笑容,把鸡蛋握在手里,摆摆手回家去了。背影有点儿萧索,看的林里后背一阵发凉。最起码他没有遇人不淑。
林里感叹着堂大舅哥婚后不易的生活,等把强打着精神吃完了晚饭的鸡赶进鸡窝里面堵好了门,这才回了屋里。
安静的屋里只有灶台里面不时传来柴禾被燃烧爆发传来的啪啪声,偶尔还能听到隔壁堂大舅哥家里若有若无的争吵,叹了口气后打开矿石收音机,心情这才好了一点儿。
烧热水之后洗漱了一下, 想了想又各个屋子里面转悠了一圈儿,竟然还从一个犄角旮旯找到一只打到了老鼠的老鼠夹。
本来挺高兴的,但是看到老鼠上面一团白白胖胖的肉花生,还有那种肉类腐烂的臭味扑鼻而来,林里就恶心的想干呕。
用铁锹铲了,隔着墙就丢到了外面的粪堆上。想了想又出去扒拉着把铁猫给扒拉了出来。
包裹着老鼠腐烂后液体的铁猫是恶心了点儿,但是丢掉还是有些可惜。用土摩擦了一阵后丢到窗户外面晾着去了。
又拌了一些诱饵,小心翼翼的装到其他铁猫上面,这才洗漱了一番上炕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