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林里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吸了吸鼻子,睁开失焦的眼睛,刚抬起头,就觉得身体不自主的战栗。
“嘶~”
林里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又摔回了炕上。
“怎么了这是?生病啦?”
正在做饭的丈母娘走过来摸了摸林里的额头,随后跑出去找林支书去了。
等老两口进来的时候,林里正无精打采的躺着。
林支书也走过来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林里的脑袋。随后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药。
“你去准备凉水,准备给他刮痧。”
“好!”
农村生病,一般是能抗就抗,抗不住了也大概率就是抗。在这样医疗缺乏的背景下,诞生了不少偏方。
丈母娘从瓮里用碗舀了半碗凉水,又从箱子上的盘子里摸出一枚硬币。
随后将林里的上衣扒了下来。林里虽然有配合,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也没帮上多少忙。
等硬币沾着凉水落在林里后背的时候,林里的脑子才一个激灵,眼睛有了些焦距。
“妈,我没什么大事儿。”
“别动,先刮刮痧。”
唰~唰~~
硬币沾着凉水从林里的后背一直刮到后腰,不适的感觉过后,是一阵有什么东西离开身体的舒爽体验。
“哎呀!你看看,后背一条一条的红痕,你这火气也太大了。”
林里爬在枕头上半眯着眼。可不就是火气大嘛!天天忙的全身酸疼不说,晚上还是和老丈人一起睡。不得病才怪。
“哎呀,终于找到了。”
林支书从乱蓬蓬的包袱里拿着一个报纸包着的小包打开,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什么药啊?”
“安乃近。就是治疗发烧的。”
林里迷迷糊糊的搭了几句话,在丈母娘的安排下又转了个身,开始刮肘子的弯曲处。
等手指被不停捋着,丈母娘眼角闪过一丝寒光的时候,林里的脑子突然想到了什么。
随后
“啊~~~”
“别动,我给你放放指头上的血。”
等林里反应过来的时候,被丈母娘死死握着的右手食指上已经蓄积了一大滴的黑色浓稠血液。刚刚那一针疼得林里直抽抽。别看丈母娘是个女流,可手劲儿比林里还大,按的他动弹不得,手指都抽不回去。
“啊~~”
又一针下去,林里再次嚎叫了起来。
“喊啥喊啊!你看看这血的颜色,一看就知道火气有多重。现在不放出来,等着继续病啊!而且咱们窗户纸薄,让淑芬知道了不得担心啊!”
听丈母娘这么说,林里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但对缝衣针扎手指这种事情还是很抗拒。
“别激动,放放血把火气放出来就舒服了。”
丈母娘说着安慰的话,手里的动作却不停。把身体酸软的林里弄的欲仙欲死。
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林里身上倒是出了一身汗,意识也恢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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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盘出包浆的夜壶duang在了林里的面前。
“起来撒泡尿,喝了安乃近就睡吧!发发汗好的快。”
不等林里说话,老两口依次走出了房门,还很贴心的带上了门。
刚睡醒的林里本来就憋着尿,见状也不含糊,瞄准壶口,一股热流激射而出。一股陈年尿骚味被冲了出来,直奔林里面部。
林里无语的扭过了头,心说林支书也是个邋遢的,也不知道好好刷刷夜壶。
“爸,好了。”
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的林支书听到屋里林里的叫声,推门走了进来。大概是闻到了房间里弥漫着的尿骚味,用力吸了几口烟袋,遮掩了些味道才走了过来。
“给,吃药,睡觉。”
林里接过安乃近,又接过林支书调配的温水,咕嘟咕嘟就喝了药。
“爸,夜壶怎么不刷一刷?味儿太大了。”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陈年老夜壶再加上童子尿,用来泡杏仁儿是一味好药啊!”
额~~林里想了想没敢插话,好像这还真是个偏方。现在林支书有了两个大孙子,可不得使劲儿折腾了。要不是这边儿没有吃童子尿鸡蛋的风俗,估计林支书早就安排上了。
“行了,赶紧睡吧!等明天早上就好的差不多了。”
“哦!知道了。”
林里迷迷糊糊的缩进了被子里,丈母娘将做好的饭弄了些方便进食的到他枕头边儿。
“来,张嘴。”
“啊?”
林里正迷糊着呢,没听清楚说了什么,一个啊字刚刚出口,一大口热饭就被塞进了嘴。像是在村里被奶奶喂饭的狗子。
也不等他继续说话,咽了一口又一口,等一碗饭喂完,林里才有空说话。见丈母娘还要去盛饭,急忙说道。
“妈,不用忙活了。我吃饱了。”
“哎呀!生病了没胃口可不行,你放心,今天晚上的各货饭熬的可稀烂了。土豆都是地里新出的,味道好着呢!”
林里用力出气通了通鼻子,才闻到了口腔里的饭味。那是混杂着土豆香味、咸菜咸香、小米熬煮出来的味道,里面还有淡淡的香菜香味。
“唔。这个好。我好多年没吃了。”
“呵呵,傻孩子,这年头儿不都吃这个嘛!你在家没吃过?”
林里想了想,不过脑子混沌的厉害,就记得穿越前在姥姥家吃过。
“嘿嘿,我这不是好久没吃了嘛!”
林里知道,这么粘稠的饭,也就病人和农忙要出苦力的时候才会有。顿时觉得胃里暖暖的。
“来!张嘴。”
“哦!”
等第二碗饭喂完,林里身上出了一层细汗。丈母娘又给林里加了一层被窝,把四周的被角掖好后,才用盘子端着晚饭走了出去。
吃饱了的林里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着房间里昏暗的灯光,疲惫渐渐战胜了思维。随后一扭头,呼呼大睡了起来。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林里觉得自己溺水了。本来会一点儿踩水、蛙泳的他立刻开展自救,但周身却被缠绕上了密密麻麻粘附在身上的水草。让他的挣扎毫无用处。就在他感觉自己呼吸不畅,将要与世长辞的时候,整个人被推了一下。
双眼猛的睁开,入眼的是无尽的黑暗。喘匀了气,又用力吸了几口满是脚臭味儿的空气,吊在房梁上的白炽灯哗的一下亮了起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
林里扭头缓缓睁开眼睛,适应了突出其来的光亮,才看到了林支书那张沟壑纵横的黑脸。方才意识到自己是做噩梦了。
“嘿嘿,没事儿,就是梦到溺水了。嘶~~”
林里说完话正要翻身,才发现被子里潮湿的厉害。棉质的被罩紧紧的贴在身上,可不就是水草缠身嘛!
“别撩被子。正发汗呢!感觉怎么样啊?”
“嘿嘿。脑子清醒多了。呼~就是被子里太潮湿了。”
“嗯!安乃近嘛!就是发汗的。”
林里扒拉了几下贴在身上的被子,轻轻转了个身。想起了小时候吃安乃近的经历,还有初中时候劳技课老师讲的不用吃药,自己治疗高烧的办法。又想起了劳技老师讲过的气功的修炼方法。打算等身体好了自己试试,得过病才知道健康的重要。
“没别的就继续睡吧!”
林支书眯眼看了看柜子上滴答滴答走着的钟表,又躺回了被窝。
“爸,雨停了?”
林支书起身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又躺回了被窝。
“停啥呀!濛濛细雨。这种雨才遭罪呢!无孔不入。”
“粮食都收回去了,也没什么大事儿了。”
“唉!哪能没有事儿啊!新粮食没有晾干,还有潮气。这个时候堆在一起,是会发芽、发霉的。唉!今年这年景不算好啊!”
林里听了林支书的话,才想起了自己在农村时候的经历。
“啊?那有办法吗?要不烧炕烘干?”
“也只能这样了。可这样一来,今年冬天的柴禾怕是不够用了啊!”
来这个世界一年的林里深深的感受到了生产力底下的弊端。吃不饱穿不暖就算了,竟然连烧火的柴禾都是那么珍贵。想起后世农村禁止燃烧秸秆家用的政策,不禁有些感慨。时代进步真是太快了。快到被称为奇迹。
“爸,要不用木头做个大风扇,咱们把拖拉机的车头推上,别的做不了,但是给粮食降温应该还成。”
“哦?怎么说?”
听到林里有些想法,林支书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咳咳,我是这么想的。咱们用木头做个类似风车那样的扇叶。然后用拖拉机的柴油机带动,给存放粮食的房间降温。这样的天气虽然会让粮食有一定的返潮。但是降温之后立刻用炕进行烘干就行了。虽然有些费柴禾,但是我认为,粮食更重要。”
林支书默默的给烟袋装了一锅烟丝,擦着火柴点燃用草自制的瑶子。开始吞云吐雾。仔细琢磨了一下林里的建议,开口道。
“这个办法应该能行。仓库里有以前用过的旧风车,咱们明天过去看看。哦对了,你的身体怎么样啊?这才发了汗。”
“嘿嘿,应该不打紧,到时候我多穿点儿,在一旁提建议就行了。其他事儿交给别人干。成虎现在也出师了,拖拉机交给他操作。”
林支书闻言点了点头,将一袋烟抽完。喷飞了只剩下烟灰的烟丝。关灯后就赶紧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