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今天继父比平常下班早,到家的时候梁青还在做饭。
听到门关上的那一刻,梁青切菜的手不小心颤抖了一下,鲜红的血迹顺着指头流出,瞬间染红了浅木色的砧板。
本是想早点做好饭,然后装病把自己锁在房间。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太可能……
“爸,吃完饭我去同学家里写作业,然后在同学家里睡。”
梁青竭力让自己说话的语气轻松起来,但她挤出来的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怎么行,自己有家还去别人家睡做什么?”继父有些不满,语气里都充斥着埋怨,“像啥样子!”
梁青心里一顿,恐慌又涌上心头。
继父装了碟花生米,看了梁青两眼后,又慢悠悠的补充道:“吃完饭好好学习,爸晚点要出去和人打牌。”
梁青一愣后随即点头,整个人也放松了些许,心中更未怀疑太多。
毕竟继父平日里晚上也会出去打牌,并且每次很晚才会回家。
一顿饭,吃得梁青很不自在,因为她总感觉继父的眼光在她身上。
游离、觊觎、贪婪……
那种属于成年男人的暧昧目光,让她打心底的厌恶且恶心。
饭后,梁青感觉头脑晕晕乎乎,就连走路都在踉跄。
在进入房间的最后一秒,她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梁青感觉浑身疼痛,而眼前的一幕,更是把她吓得瞬间清醒。
她一丝不挂的躺在继父和妈妈的床上,而乳白色的被子上,全是大片大片的鲜血。
不仅如此,就连房间的地面上也都是可怕的血迹。
视线拉远,赤裸着上身的继父僵硬的躺在地上,而他脑袋上……
明晃晃的嵌着一把菜刀!
梁青认识那把菜刀,正是当年弄堂租房里的那一把……
继父的脸被鲜血染红,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天花板,那双已经空洞灰暗的眸子,让梁青没来由的害怕。
一阵呜呜的哭声传进梁青的耳朵,这时候她才发现,妈妈蜷缩在房间的角落,无助的抱着自己的双腿。
她的头埋在膝盖里,乱糟糟的头发和被鲜血染红的白衬衣,让梁青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妈妈……”梁青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在山谷里呐喊了很久很久。
妈妈脊背一僵,然后缓缓的抬起头。
妈妈的脸又红又肿,大概是被继父打的。
和梁青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妈妈努力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对……对不起。”
后来,梁青才知道,自己喝的水里被下了药。
致晕、沉睡、失去意识。
而妈妈赶班车走得太匆忙,忘记带上给继奶奶买的降压药。
所以把弟弟送到后,她又坐上了最后一趟班车回了京都。
本是想拿上药后第二天回乡下,但却发现继父……
这些过程梁青是听别人说的,因为妈妈在说了那句对不起之后,就从窗台一跃而下。
人人都说十楼很好,没有低楼层的潮湿与蚊虫,能惬意舒适的享受到阳光。
但他们不知道,仅仅十楼,就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摔到脑浆迸出。
——就是你勾引我儿子!
——不要脸!娘是贱货!生出的女儿是贱种!
——克星!你是克星!不仅克亲爹亲妈,连继父你都要害!
——你这种人就不配活着!
继父和妈妈的尸体被拖走,家里涌进来很多人,他们用尽了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辱骂梁青。
没有人安慰她,也没有人可怜她。
更没人在意她,是一个刚刚遭遇暴行的小女孩,还是一个刚刚失去了妈妈的女儿。
因为改嫁,梁青的妈妈没办法葬进梁家祖坟。
而她虽然为继父家生了孩子,但因为杀夫,她也被勒令进入继父家的祖坟。
梁青抱着妈妈的骨灰走了很久很久,最后,她走到京都大桥,把骨灰一股脑的洒进了桥下的河水中。
从妈妈离世到火花,梁青都没有哭。
但看着怀中空空如也的罐子时,她哭了,哭到不能自已几近昏厥。
处理好妈妈的骨灰后,梁青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但到家门口她才发现,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被丢出了家门。
梁青不敢敲门,也不敢多停留。
因为邻居一看到她,就会各种窃窃私语。
以前,懂事听话漂亮学习好,是她身上的固有标签,她也一直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但现在……
勾引继父、克父克母、丧门星、不要脸……
所有难听的词汇,都一股脑的倒在她的身上。
她不敢理论,也不想一遍遍的被剖开伤口。
……
梁青辍学了,找了一家饭馆打工,白天端盘子做服务员,晚上洗盘子做洗碗工。
但很快,那家饭店就被举报,还因为雇佣童工而被勒令停业。
后来,不管她走到哪里,倒霉就跟到哪里。
生活糟糕到梁青感觉……自己连阴沟里的老鼠都不如。
若不是梦里的父亲一遍遍告诉她……孩子,好好活着。
大概梁青早就会随便找个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梁青第N次有了轻生念头的时候,一个如阳光般的男孩子出现了。
他叫陈志云,那年二十五岁。
陈志云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浅蓝色的衬衫和牛仔裤。
虽然长得不算高也不好看,但那个儒雅温柔的样子,让梁青一瞬间好似看到了死去的爸爸。
她的爸爸也这样……
总是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浅色的衬衫搭配着牛仔裤。
“我见你在这里很久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跟我回家吧?”
陈志云站在桥洞的光口,面带微笑朝着梁青伸出了手。
人在低谷的时候,看到一束光就会想要抓住。
彼时的梁青也是如此。
她就那样朝着陈志云伸出了手。
本以为是抓住了人生中来之不易的亮光,没想到,却是一脚踩进了另一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