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许佳玉真正的女儿出生后,或许是因为乡下难产的缘故,孩子去世了”,姜凌尽可能语速放慢,让此刻头脑已经有点愣住的姜晚能够听得清楚。
“她应该是接受不了,或者因为别的原因,跟另一个同样在乡下诊所生孩子的女人进行了调换”,姜凌看向资料上的信息。
那个女人信息不清,可能是当年为了躲避计划生育跑来的也说不定。
更何况,那个时候乡下医疗条件并不好。
不要说信息登记了,就连医生都不够。
“总之,你被许佳玉抱走了,另一个女人以为自己的孩子没了,听当年那个医生叙述,你真正的母亲哭的很伤心,后来被人带走还抱着那个小女孩不撒手……”
悠悠叹口气,姜凌细微且密切观察着姜晚的一举一动。
好在姜晚老早有了心理准备,加上她原本临危不乱的性子,表面上看起来也没有多震惊。
但姜凌知道,她是完全被呆住了。
“那……”,姜晚顿了好久,涣散的眼神才找回一点意识。
她手心摩挲着那几张薄薄的能定她命运的纸,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我真正的母亲,长什么样子?”
“……”
“很高,听医生说很漂亮,反正比许佳玉漂亮多了,就是身边也没个人,好像还有一点新疆血统,但不是特别明显。”
再多的,姜凌也查不出来了。
甚至这些都只是从当年那个老医生嘴里套出来的,那个医生现在已经太老了,很可能记错了也不一定。
最关键是,那个医生现在在国外,若不是姜凌动用关系也很难查到这些。
“我的亲生母亲,应该很喜欢我吧”,嗓音轻柔中隐匿着无尽伤悲。
姜晚不由得憧憬,若她没有被许佳玉带走,她的亲生母亲会不会一如万千母亲疼爱女儿一样疼爱她。
“喜欢的”,姜凌低下头,冒着热气的茶水中冒出飘忽不清的声音。
“而且,你不是亲生女儿这件事,姜家只有许佳玉知道”,姜凌过了许久,等姜晚终于能接受现实后再度开口。
许佳玉一个人做了错事,也不知是后悔了还是如何,此后只要看见姜晚内心总是厌恶不堪,将人扔到乡下自生自灭,给她无尽的羞辱痛苦。
也就是说,姜家其他人都不知道,许佳玉一人做了错事更不敢承认。
她就那么被平白无故的欺负了好些年。
想到这里,姜晚忽的就明白了。
许佳玉喜欢姜清雪,是因为她曾经失去了一个女儿,所以加倍疼爱更小的这个。
反而每次看见姜晚,都会让她想起曾经死去的那个孩子,以及自己偷了别人孩子的罪过。
她将这种罪过变为愤怒,不停的施加在姜晚身上,只有这样,她才能欺骗自己曾经做的没错。
可……姜晚呢?
她又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这么对她?
从一出生就被别人调换了命运,姜晚从此成为没有亲人的孩子。
甚至,许佳玉一再容忍姜清雪欺负她,不论是小时候栽赃陷害,还是长大后插足感情,就算这一次姜清雪真的利用网络舆论想要玩死她,姜晚都从没有想过要置对方于死地。
“你不欠姜家什么,他们小时候没照顾过你,长大后你连大学学费都是自己赚钱得来,你为姜家公司提供的那些专利完全足以弥补你这些年受到的恩惠。”
“我的意思是说,以后再受到欺负,不用顾及血缘关系”,姜凌一如既往的清冷矜傲。
就连说出口的话都那么毫不留情,直白有力。
“嗯”,姜晚点点头,两人又稍微聊了一会儿,姜晚想起上次李少钦的打听,神色紧张起来。
“凌姐,你以后若是再来找我,记得小心一点,或者提前发个消息”,自从听说李少钦是谢景珩母亲的娘家人,跟军政有关后,她总想着少跟他们见面。
还好今天聚会李少钦就不在。
“呵呵”,姜凌瞅见妹妹这么关心自己嘴角不禁溢出轻笑,眼神上下扫视姜晚,似乎在说 “妹妹终于长大了”。
“你放心,他还奈何不了我,我跟他上司打过招呼了,这段时间有他忙的,没时间找我茬”,看了眼时间,姜凌起身拍了拍姜晚肩膀。
“今天那场仗打得不错”,说完两个女孩相视一笑,披上衣服,姜晚跟着凌姐离开。
外面已经很晚了,透过走廊的窗子路灯照耀下一地清浅的光亮,谢景珩就站在走廊尽头。
“行了,剩下的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会帮你接着查的,不过这么多年了,也别太着急”,凌姐拍了拍姜晚的手,随后看向一旁走来的男人。
目光相交,姜晚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到底转身离开。
“聊完了?”
男人浅淡的嗓音传来,姜晚仿佛刚从睡梦中回归现实。
那些从曾经怀疑的变为现实,其实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眼眶猛然一酸,姜晚差点哭出来。
“怎么了?”
小心翼翼,谢景珩猜到了几分,但不能完全肯定,大手捧在姜晚脸上小心摩擦过皮肤:“总不能是凌姐惹你不高兴了吧?”
略开玩笑的语气,谢景珩眼神落在对方颤颤巍巍的睫毛上,顺流而下是雪白高挺的小巧鼻梁和嫣红嘴唇。
“阿珩,我没有家了……”
原本以为自己很能忍,姜晚以为早有心理准备的东西,有什么好哭的。
可偏偏就是忍不住,明明姜家待她一点也不好,明明她也不喜欢他们。
可为什么知道真相之后,一点也不开心,反而还很难过呢?
“呜呜……”,憋着嗓音,姜晚突然扑到谢景珩怀里不停哭泣,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琐碎的嗓音断断续续,抽噎不止。
或许连姜晚自己都没想到,原来一个人无根无源的时候,是这么难忍。
“别哭了,不要自苦,从今以后,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谢景珩将人抱在怀里,感受到对方湿热的眼泪浸润在里衣上。
小小一滴眼泪,却那么灼热滚烫。
夜深了,终于在25岁这年,姜晚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