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茸语气平淡,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当时你给了我两个耳光,疯狂的质问是不是我泄露的,我说不是,你不肯相信,疯狂的打我,最后你把我踩在地上,用烟头狠狠的戳在了我的背上,我甚至闻见了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
“不要再说了……不是我做的!这都是你的臆想!”乔依萱骂道:“姜茸,你疯了,你肯定是疯了才会编造出这些话来诬陷我!”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姜茸看着乔依萱这么多年过去仍旧漂亮的脸,这张脸好像和十多年前那张狰狞的面目重合在一起,是她记忆里最初关于“痛苦”这个词的具象化。
“或者说,十几年前,你就已经疯了?”姜茸轻笑一声:“既然决定报复出轨的丈夫,怎么又害怕了呢?”
乔依萱被提及此生最隐秘的旧事,五官扭曲起来:“是姜沛鸿对不起我!是他先对不起我的!”
“是啊。”姜茸柔声说:“他在外面养小三养的心安理得,怎么你就要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你懂什么!”乔依萱尖叫道:“我乔家早就已经没落了,我要是跟姜沛鸿离婚,乔家怎么办?!我怎么办?!”
她死死盯着姜茸,“要不是你告密,我当年也不会差点跟姜沛鸿离婚,若非我正好怀了阿念……我早就被扫地出门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是了,这就是乔依萱对她的所有怨恨的起源。
都说小孩子记不住事,但姜茸一直记得,三岁那年,她在外面玩儿受了伤,委屈的想要找母亲寻求安慰,刚进乔依萱房间,就看见她衣衫不整的和一个陌生男人躺在一起。
那时候她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乔依萱却反应很大,当即给了她一巴掌,让她滚出去。
小姜茸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生气,坐在走廊上抹眼泪,她那时候多难过啊,却不知道往后的痛苦折磨才刚刚开始。
姜沛鸿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刚娶乔依萱的时候乔家有些势力,他不敢乱来,但等乔家走了下坡路,他就迫不及待的在外面养女人了,还有个女人怀着孕登姜家家门要做乔依萱的“妹妹”。
乔依萱受不了打击,又不敢跟姜沛鸿离婚,很快就精神出了问题,大概是为了报复姜沛鸿,她很快也出轨了,和家里的一个佣人。
小姜茸冒冒失失的闯进去撞破了他们的情事,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整日里怀疑小姜茸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姜沛鸿,夜里便将女儿叫来自己的房间,百般折磨。
罚跪、耳光、鞭子、火烧、针刺……幼年时的姜茸几乎都体验过,她无法理解妈妈为什么会变成这般可怖的模样,更不能理解为什么晚上对她极尽虐待的乔依萱白日里又会变成温柔可亲的好妈妈,对她呵护备至。
多可笑啊,夜里被她折磨出的伤口,白日里又是她亲自上药。
家里的佣人都说姜茸太调皮,总是弄得一身是伤,乔依萱太过纵容她了,好好一个女孩子养的比男孩子还野。
谁都不知道,姜茸身上的那些伤口,皆是源自最疼爱她的母亲。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姜茸十五岁那年,姜沛鸿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乔依萱出轨的事情,一怒之下给家里所有的孩子做了DNA鉴定。
也是那时候,姜茸被查出不是姜家的孩子,也幸好姜茸是抱错了,而非乔依萱和别人所生的野种,乔依萱才保住了姜夫人的位置。
送姜茸回槐花村,是乔依萱一力主张的,姜茸就像是扎在她心脏的一根刺,让她食不下咽,终于有了名正言顺送她走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离开姜家的前一夜,乔依萱揪着她的头发再次质问是不是她告的密,用烟头在她蝴蝶骨旁边烫下了一个烟疤,那种疼痛,姜茸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乔依萱也没有讨到便宜,姜茸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没有反抗之力的小孩子,反手就给了乔依萱一刀。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乔依萱依旧认为是姜茸告密,姜茸甚至不知道她是真的蠢还是精神病发作了。
“其实你很清楚吧,妈妈。”姜茸声音非常轻软,撒娇似的:“三岁的小孩子知道什么呢?”
“是你的错,是你懦弱,舍不得姜家的荣华富贵,但你又不愿意去恨自己,我就成了你恨意的发泄渠道,你这样强烈的憎恶着我,何尝不是在憎恨你自己呢。”
“……我让你闭嘴!”乔依萱眼眶通红,仿佛一头困兽,死死盯着姜茸:“你这个野种……你懂什么!你这辈子得不到任何人的爱,你懂什么!”
姜茸一怔。
乔依萱这话倒是说的没错。
她活到十九岁,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爱。
她的养父养母,她的生母,都憎恨她,厌弃她,避她如蛇蝎。
幼年时候姜茸还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后来她才知道,就算她完美无缺,在他们眼里,依旧只是下水道里的老鼠,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我刚回来的时候,大哥问我,回来做什么。”姜茸慢悠悠在沙发上坐下,撑着下巴偏头看着乔依萱:“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乔依萱瞳孔都在颤抖。
“我说,我为复仇而来。”姜茸笑起来:“你觉得,我第一个报复的人,会是谁?”
“姜茸!”乔依萱咬牙道:“你别发疯,否则我跟你拼命!”
“须知命也有贵贱啊姜夫人。”姜茸伸出手,轻柔的帮乔依萱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礼服,在她耳边莞尔道:“我赌你的这条命拼不过我。”
“因为我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她看着乔依萱惊慌失色的脸,声音柔缓:“而你,姜辞,姜念,姜盼钰,乔家,乃至于姜沛鸿……都是你的软肋呀,姜夫人。”
说完姜茸不再理会乔依萱,转身向外走去,自言自语般道:“好像大哥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乔依萱嘶声道:“你不准动阿辞!你离阿辞远一些,算我求你——”
姜茸打开门,轻轻一笑:“晚啦,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