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有异,朱雄英等人登上城楼观视。
亲眼目睹了那座藤蔓‘城墙’的形成。
其他人眼界不够,看不出个所以然。
大拙作为高手,一眼就看出了非比寻常。
所以他被震惊的表情失控。
“这……这……怎有可能?”
“师兄,怎么了?”朱雄英问道。
大拙道:“就算是大儒宋濂或国师刘伯温来了,也未见得能将浩然正气用到如此地步!
这已经不单单是以正义之心引动浩然正气了,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他们的决心感动了皇天后土,天地伟力为之加持!”
朱雄英大喜:“那不正好吗?
这山口左边山峰陡峭,右边树林茂密,都不宜通行,哪怕武艺高强都没用,贸然进入其中,还可能迷路几天。
若绕路走,半日内都未必能来到城门之下。
而这藤蔓城墙高达上百丈,就算飞鸟也难渡!
湄洲县城之危,解也!”
大拙叹了口气:“可是……。”
“可是什么?”
“这等天地伟力不是那么好借的,须得感天动地,还须……。”
“还须什么?”
“献祭自己!”
朱雄英瞬间高兴不起来。
“所以他们会死?”
大拙点了点头。
朱雄英沉默了下去。
背过身,默默擦拭掉眼角眼泪。
脚步声响起。
朱雄英偏头,见是之前在旁边观视的六个公子哥。
“太孙,你将来可一定要当个好皇帝,不然黄兄他们的牺牲将全无价值!”
其中一人说罢,念了句‘我欲乘风归去’,整个人飞身而起,直奔藤蔓城墙。
朱雄英怔了一下:“你干什么去?”
那人回头淡然一笑:“我去给藤蔓城墙加固一下。”
朱雄英张了张嘴,想劝对方不要送死,喉咙处却好像卡了什么东西,根本说不出话。
余下五个公子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跃跃欲试,但似乎下不定决心。
有人目光闪躲,身体颤抖如簸箕。
但最终他们还是一起飞向藤蔓城墙。
“拼了!我张某人一生不弱于人!”
“死我们十几个,总好过死太孙一个。”
“有太孙在,万万人可受庇佑,我等纵有才,差之远矣!”
“精彩这一时,好过虚度一生!”
看着他们离去的悲凉背影,朱雄英终是没有崩住,眼泪哗啦啦,模糊了视线。
山口,临闭眼之际,黄和中他们见到了赶来支援的六位好友。
“你们怎么来了?”黄和中虚弱的问。
“黄兄,做英雄怎能少了我?”其中一个公子哥反问。
“虽是为国尽忠而来,但也是为友守义而来!”另一个公子哥道。
黄和中畅快一笑:“此生……有尔等为友,吾无憾矣!”
说罢,黄和中和另外九名好友一起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藤蔓缠绕而来,将他们的身体也化作了藤蔓城墙的一部分。
后来的六位公子哥挥泪送别好友。
随即各自念诵诗词佳句。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滕王阁序》中的名句一出,凭空生出土壤石块,堆积于藤蔓城墙之下。
生生将城墙淹没三分之一。
原本单薄的城墙由此厚重了许多。
念完这一句,公子哥的尸体自空中掉落,砸在城墙根上,摔得四分五裂。
似有感应,土壤石块聚集而去,将其尸体碎块包裹,形成一共七道百米高的山峰。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文武双全辛弃疾的千古名句念诵出后,凭空又生出许多土壤石块,将整个藤蔓城墙都给盖住,使其变成一座巍峨大山。
念诵该句的公子哥只有十五六岁,正是在乎形象的年纪,不想摔得七零八落,撑着最后一口气降落山峰之上,这才安详死去。
两名好友降落其尸体旁边,恭敬的鞠了一躬,齐声念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忽然之间,一座山峰自半空凝成,整个砸落下去。
生生将这座人造山给增高了一倍!
“就剩咱俩了。”看着仅剩的好友,张姓公子哥咧着大嘴笑道。
好友有些嫌弃的摆了摆手:“别笑,牙齿缝里的韭菜露出来了。”
“讨厌。”
“哈哈。”
玩笑过后,两人一齐面向巍峨高山,共同留下在世间的最后一缕声音。
“噫吁嚱,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诗句尚未全部念完。
两位好友便一起陨落了。
和其余十四人不同,他们两人的尸体直接烟消云散。
化作了一块块险峻大石。
化作了一道道深邃沟壑。
化作了一团团缥缈云彩。
强势阻挡着来犯者的脚步、视线。
以及决心!
城头之上,朱雄英哭的像个孩子。
“我何德何能啊!”
大拙在一旁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太孙,节哀。”
朱雄英问:“师兄,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家里应该条件都不差,如果他们不站出来,最少还有几十年荣华富贵,对吧?”
“是。”
“所谓忠君爱国,根本就不公平,凭什么我们家就是被效忠的对象,而他们是应该效忠我们的人?”
“这……。”
“以他们的才学,早就能看透这一点吧?可他们还是为了我牺牲了!”
“是。”
“这世上哪有千年的王朝?反倒是他们这些有才干的人,在哪朝哪代都不愁不能出人头地,我何德何能,值得他们如此?”
“虽然他们也有过犹豫,可最终还是决定做了。”
“正因为他们犹豫过,还是去做了,我才更加内疚,我何德何能?”
“太孙,你……多努力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