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朱雄英等人到来,几个村子被屠戮一空的消息开始在湄洲县传播。
百姓无不义愤填膺。
各级官员和卫所将士更厉兵秣马,只等朝廷军令。
悦来客栈。
朱雄英站在门口观察着沿街百姓,不明所以。
此时街道上虽说不是张灯结彩,但也十分热闹。
抹着花脸舞船的,两人一组舞狮的,成群结队舞龙的,应有尽有。
闲逛的,看热闹的,在街边摆供桌,桌上摆供品的,哪哪儿都是。
甚至还有搭台子唱戏、杂耍的,快赶上过年了。
“百姓这是在干啥?虽然再有两个多月就要过年,但现在不是高兴庆祝的时候吧?”铁金刚也看的一头雾水,直抓脑壳。
陈通微道:“这些表演的最欢快的人,才是最难过的人。”
“什么意思?”
“几个村子被屠戮一空,涉及到的宗族怕不是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
为了给续上香火,同宗之人必定过继子女过去。
可之后立碑、安家等事宜也得不少钱,这些也得同宗们想办法。
这些在街上表演的人,大多是死者同宗,旨在吸引别人捐点钱。
大家心知肚明,不管他们表演的好不好,都会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碰个人场。
这都是当地老传统了。”
朱雄英指了指那些在自家门口摆供桌和供品的人:“他们不像是单纯捐钱的富户。”
“一张桌子摆出来,就相当于一块招牌,但凡过去表演之人,必得打赏。
周围人见了,也就知道是谁家大发善心,将来才好传唱。
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陈通微继续解释。
“不懂。”
陈通微抚须轻笑:“这一带人的团结和对神明的敬重,是外地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
朱雄英被师父说的越发不明所以。
一炷香后,他这才恍然大悟。
随着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百姓无不神情激动,翘首以盼。
不多时,从街头走来一队人。
打头的是四个神仙扮相的人。
他们顶着高大的神仙行头,一步一步走得十分平稳,背后插着四支靠旗,端的威风凛凛。
陈通微介绍道:“此乃佛教四大护法天神,又叫四大天王。”
朱雄英点了点头。
随着队伍走近,朱雄英注意到四大天王身后除了敲锣打鼓之人,还有四个抬着轿子的人。
轿子上赫然放着一尊金身。
这次不用师父介绍,朱雄英自己就把它认出来了。
“是观世音菩萨的神像,他们在游神。”
陈通微点了点头。
游神队伍来至在摆放供桌和供品的富户家门口。
四大天王开始转圈,时不时挥舞手中武器,似乎是在斩妖除魔。
抬着观世音菩萨金身的轿子则停了下来,但轿子不落地。
早已等候多时的富户一家老激动了,拿着香‘噗通’就给跪下了,嘴里念念有词。
为首之人更是眼泪汪汪,‘砰砰’磕头,磕的脑袋都冒血了也不停下。
仅仅稍作停留,四大天王即护着金身往下一家去。
那位脑袋磕冒血的员外连忙让管家给队尾一人上了一袋银子。
“师父,游神队伍也是在募捐?”朱雄英问。
陈通微点头:“在这一带,神像也好,牌位也罢,是轻易不挪动的,平时只好好放在庙里。
只有过年、元宵之类的大节,才会举行游神。
百姓认为游神之时神仙会附身在神像上,观察世事,惩恶扬善,赐福添彩。
若是神像在谁家门口停留,则会被视作神明认为其功德无量,会赐予福祉。
此次倭寇入侵,屠戮数个村落,损失极大,各大小庙宇的庙祝才会一起游神募捐。”
“一起?这么有默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
这支游神队伍过后,是其它游神队伍。
被游的神逐渐五花八门。
有三圣王、安济圣王、七仙女。
有二郎神、八仙、齐天大圣。
有土地公、城隍爷、山神。
他们每一位出场,都受到了广大百姓的欢迎和朝拜。
相应的,他们也各自为被屠戮村子募捐到不少钱财。
好一阵热闹后,街面恢复平静。
朱雄英等人本以为此次游神要结束了,却不见街上百姓离开,依旧在翘首以盼。
“师父,还有重要神明没出场?”朱雄英问。
陈通微点头:“是啊,还有这一带最重要的一位神明。”
老道长话音刚落,街头又一次吹吹打打起来。
这次的奏乐声格外响亮,也格外气势磅礴。
朱雄英他们定睛一瞧,好嘛,老远就看见一尊极大的神像。
这尊神像仪容端庄,慈眉善目。
比起其它神像,她的整个打扮极其简朴,身着宫装,头戴凤冠,端的母仪天下。
“这是妈祖娘娘?”朱雄英又问。
陈通微点头:“正是当今皇帝钦封之昭孝纯正孚济感应圣妃。”
妈祖神像刚一露面,好家伙,百姓直接沸腾,各种嗷嗷叫,沿着街道两边跪了一地,磕头如捣蒜。
之后的游神流程其实和前面的神仙并无区别。
只不过每到一家,该家放的鞭炮就格外多,捐赠的钱财也格外多。
最后的最后,所有游神队伍统一在街尾会合,所有募捐来的款项一齐交给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嬷嬷。
陈通微脚步放快不少,来至在老嬷嬷面前。
“凤娇,许久不见。”
老嬷嬷和蔼一笑:“是你啊,牛鼻子老道。”
拉了拉大拙的袖子,朱雄英小声询问:“师兄,这位就是邀请师父来东海的老朋友?”
“就是她。”
“他们俩?”
“什么?”
“只是朋友?”
“听闻早年刚出家时,师父就跟她认识了,那时师父还很稚嫩,道心也不坚强,遇到她后惊为天人,甚至冒出过还俗娶她的想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林嬷嬷她这一脉全都不能婚嫁,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师父也看破情爱之事,二人便只做了这五六十年朋友。”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