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到梅园,见麻子在凉亭里安坐饮茶,还请了一位手法精湛的琴师在一旁弹唱琴曲,好不惬意。
“哟,赖大人,请坐,大志上茶。”
正半眯着眼摇头晃脑轻声附和琴曲的麻子突然睁眼瞅见是一脸怒容的赖府尊上门,忙起身迎道。
轻扶赖大人稳坐,麻子才嬉皮笑脸地问道:“大人日理万机,这是何处的春风将大人吹到寒舍来了?”
“张都卫这油滑腔调娴熟得很啊,不像是刚任职的书生啊,噢,差些忘记了,张举人曾在陇西当过一县县尉呢,怪不得这般滑不溜呢?”
见小麻子奸滑,赖大人本来一脸愁容的逐渐变淡。
呵呵,到底是旁观者清啊。自己这当局者被那帮宵小之徒趁着五年一次的春祭大典略施小计狠狠地戏耍一番。
老脸丢尽了,估计宫里的圣上也失望得很吧?
宦海沉浮多年且稳重多策的京兆尹竟然在梅园凉亭处一时失神失色,自怨自艾。
。。。
“大人,大人,回神儿了。”
见赖府尊端起茶碗沉思片刻便神色变化而僵住不动几息后,麻子忍不住出声唤醒。
“哦?老夫方才犯困,一时愣神了。”
赖府尊言罢一口饮尽碗中香茶。
“大人近日过于操劳,该好好歇息才是。”
麻子很敬佩这位身正言行合一的父母官,自己在接任都卫一职中深受其恩惠。
“哈哈,老夫不再年少咯。信不信?老夫在你这年纪,一只手能达你这种弱鸡八个。”
一碗热腾腾的香茶下腹,腾起一股热流熏得赖府尊满脸通红。
这碗香茶经杨铭之手,添加了些许补元固气的药材,刚好能给多日辛劳的赖府尊解解乏,回回气。
一老一少在凉亭就着春风寒暄,院中无第三人在旁侍奉。
“不要尽信黑冰台。”老大人轻吹下茶碗中的茶叶。
“听大人的。”
“春祭大典在即,本府能给骁勇都更新的武备不多,就批发一百套吧。”
“大人所言差矣,骁勇都的辎重营库连耗子进去都是哭着出来的。”
麻子立马放下茶碗,努力诉苦道,妄想挤出几滴眼泪来,可惜气氛没到那程度,强挤的话着实尴尬。
“行了,收起那一套市井泼皮的伎俩,你可是举人,有辱斯文。行了,二百套不能再多了,若还是不愿,老夫拼着一副老脸到枢密院击鼓求一份清剿文书。”
京兆尹近日烦心不已,此刻耐心几近耗尽。
“好好好,请大人放心,骁勇都上下将尽力配合京兆府诸多精干将京城里那些污垢清除干净,还春祭大典时一个阳光明媚的城巷,但有徇私枉法者交予大人处置。”
张都卫立马站起响应道。
。。。
城西一姓余的富商终于压制不住家里怪事了,实在是周边邻近街坊非富即贵,多有担心,明里暗地提醒多次了,只得托亲信来到京兆府报案。
自打他新纳的第十三房美妾自个儿在房中悬梁自尽后,连夜来府中不是有狐鸣便是有鬼笑,若不是手底下养着一帮气血充沛的护院,余老爷这身子骨早被鬼怪嚯嚯了。
自家的血亲倒是没大碍,有人护着呢,倒是胆小怕死的下人死了四五个。
余老爷压不住家里怪事的缘由是有逃跑的下人将余家有鬼邪作祟的事儿“添油加醋”地传扬了出去。
害了几条人命的事儿最终被京兆府得知后,余老爷只得“认命”去报案。
城西余府明面上生意以货号为主,私底下却从事人口贩卖、走私洗白黑货,且生意网做得够大,遍布两郡五州。
在京城立足百余年的余家若是同那“覆灭”的长明王没关系?那些同样操持不见光生意的勋贵们要笑得喘不上气的。
余老爷此次不愿报官,自有缘由。
春祭大典这节骨眼儿上,闹些鬼邪作祟的烦心事儿,这是故意给京兆府上眼药呢。
可惜此次某些人是拿余家当枪使了,说不得还玩个一石三鸟呢,恶心了京兆尹,分食了资产肥美的余府,再给孩儿们记上大功几件。
麻蛋,心眼儿坏到流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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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衙门堂厅。
“哦?余承祖?是哪个前几日为春祭大典捐银五千两的善主?”京兆尹赖大人坐在长案后执笔蹙眉问道。
“回府尊,正是此人。”横案上堆码二尺高的案宗缝隙间,一青袍文书躬腰回道。
“哦,让快班抽调一班人马去府上走个形式,这般富足的大户哪里会用到咱们解忧?呵呵,笑话。”
赖大人轻笑一声,继续埋首卷宗大山中。
“敬遵府尊令。”
青袍文书退步几下转身离去。
。。。
京兆府出案子,皇城卫协同。
站在城墙上发呆的张都卫一听有传信文书,需调一队人马配合京兆府到城西余家查案,顿时打了个激灵,终于能松松骨了,腿都站麻痹了。
“大志,三枪,点齐一队人马,速到京兆府衙门外集合!”一身戎装的张都卫快步走下城墙。
“喏!”
不消十息,一队三十多号人列队完毕待命。
唰唰唰地,齐步奔袭在大街上,那阵势吓得街上某些泼皮空空儿心儿颤颤,惊慌失色。
俺就讹了三钱银子,不至于这么大的阵势吧?
一油盐不进的泼皮顾不得讹钱忙起身窜进一旁的小巷中。
张都卫不是不知这般小题大做,但依旧行之自有缘由,震骇宵小。
好歹是捐了五千两银子的大善主呢,京兆府怎地也得看几分银子的脸面,故派了专司城内缉盗不法的巡尉胡大人,乃是京兆府除了府尊,府丞两人外的三号人物。
衙役捕快差役的顶头上司,巡尉胡大人很有耐心地在大院里等皇城卫汇合。
方才府尊大人的亲信说了,这余家的事儿不易过多干涉,走个过场得了。
京兆尹赖大人当然知晓类似余家那般门户私底下乱七八糟的事儿都够抄家八回了,春祭大典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狗屁倒灶的事儿太多了,无心也无意落如别人的圈套,坏了春祭典礼的大事,可不仅仅是罢官那般轻饶。
浸淫官场多年,赖大人早已不是哪个非黑即白的青葱书生了。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时睁眼,何时闭眼,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大人,骁勇都来人了。”一年轻精明的捕快凑到胡巡尉耳边禀道。
“是何人领队?”胡巡尉放下茶碗,学着府尊饮完茶后轻捋短须。
“这个,您去看看便知,来者貌似是张都卫领队。”捕快一脸难色道。
“哼,让你打听个事儿都婆婆妈妈的,成何体统!”微微抖几下胡须的胡巡尉起身斥喝。
若不是本家侄子,早让你去刑狱当刑卒了,光知道借老夫之名在衙中胡乱耍威风。
巡尉垂手摁刀抬步走出衙门时心里暗暗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