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六月,春末夏初时节,江南的天气湿润中总是带着丝丝的闷热。可是董丽丽觉得自己一刻都不想再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呆下去,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常常随时会有彻骨的寒意袭遍她的全身。
该去哪儿呢?她走进电梯间,下到地库,坐进那辆红色的mini的小型两厢车中,那是她出嫁时父母出资购买的。
当时和刘思源去参观车展时,她便被这款小巧玲珑颇有个性的车型所吸引,几乎一眼便就相中了它。
她是家中的独生女,出生于江南这个繁华城市的郊区。虽地处城乡结合部,但家中殷实,能干的父亲一直在城里租了个铺面开五金店,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足以让她衣食无忧。
自打她出生起,她的生活就如公主一般,她从小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生就一副邻家女孩讨人喜欢的长相,这更是让她成为了一家老小的掌中之宝。
那时的她,是村上同龄女孩中第一个穿上公主裙,常常会引来女孩子们的艳羡的目光和一群小男孩们的追随,有时真的让她产生自己就是那个童话故事里的漂亮公主的错觉。
2010年左右,这个城市迅速扩张,开始不断地向外围发展,她从小到大居住了近十八年的村庄也被政府列在了拆迁的规划之中。
当时,因为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在那个一向宁静无波的村庄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家都明白,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这次的拆迁预示着每家每户都会拿到一笔价值可观的拆迁款,而且从此会正式地搬入这个城市的某一处居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城里人。
“老董啊,你家房子那么大,这次拆迁估计可以拿到几套房子,起码还有上百万的拆迁款。”每当听见邻居们讨论,她那个做了半辈子小本生意的爸爸总是笑得合不拢嘴。
“真的可以拿到那么多吗?那可是做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钱啊!”妈妈听到后不可置信地反复向董丽丽和她爸爸求证。
那时的董丽丽还在读大专,父母本身文化不高,对她一个女孩子家从小也没什么要求。初中毕业后,勉强考上了离家不远的五年制的财经专科学校,平时学校住不习惯,因此隔三差五地就会偷溜回家,这个时候,妈妈总会笑眯眯地做上几个她爱吃的菜。
“丽丽啊,你明年就要大专毕业了,等拿到了拆迁款,就给你买辆车。”爸爸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白酒豪气地说。
正在啃着一块糖醋排骨的她听到爸爸这么说,连忙停止了口中的咀嚼,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真的,你说话算数?上周有个同学去车展做模特,我刚好看中了一辆车。”
“白色的高尔夫,听说很难买到呢,需要提前几个月预定的。”
“那要不少钱呢吧?女孩子家刚从学校出来急着买什么车!”妈妈在一旁推了推依然在喝着酒洋洋自得的爸爸说。
“不行,爸你可答应我了,我一毕业就去买,下个月我就去考驾照。”董丽丽干脆连排骨都放下不啃了。
“买买买,这车我知道,二十万左右,等拿到拆迁款,这都不算个事。”爸爸一看宝贝女儿急了连忙安慰,又给她碗里夹了一只油焖大虾。
三个月后,果然如人们预料的一般,村上每家每户都成了身家几百万的有钱人。殷实的董家更是分到了市区的三套拆迁房和一百多万的巨款。
还没等刚毕业的董丽丽找到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她已经如愿以偿地拥有了人生的第一辆车,那辆心仪的白色高尔夫。
“该死,怎么会把车又开到了这个鬼地方来?”
待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又把车开到了和翠花园三幢的楼下,她懊恼地猛拍了一下方向盘,随即发出一声响亮的喇叭声,吓了她一大跳。
她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四楼,房间和阳台的窗户都紧闭着,没有任何有人居住的迹象。
这时,放在副驾驶上手提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从包里掏出来一看,是公司里新招的一个职员小王。
“丽姐,你今天来公司吗?”小姑娘怯生生地问。
“不是跟你讲过每个周六我都休息一天,要陪陪女儿吗?。”
“我就想问一下你,今天有个客户要签租房合同,是不是还是按押一付三的形式,公司收取五千元佣金?”
“嗯,这么简单的流程还没搞懂?”董丽丽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不悦。
“赵成呢?今天没来上班?”她又接着问了一句。
“赵哥说上午他带客户去看一套二手房,就不过来了。那丽姐,客户来了,我先去接待了。”小姑娘赶紧挂了电话。
她和刘思源共同创办的这个丽源二手房经纪公司,由于疫情原因,这一年多来生意越发不景气,几乎是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本来手下有五名员工在外面跑业务,但自从听说刘思源因为欠债跑路以后,手下那些本来唯刘思源马首是瞻的同事,一个个开始不安分起来,竟然跳过公司,私下里开始接洽客户赚取佣金。
其中四人在和董丽丽公开撕破过几次脸后,便集体提出了辞职,还公然在才一条马路之隔的对面另起炉灶合开了一家房产中介公司,而且对这项业务已经得心应手的他们明显看上去比她公司的生意好了很多。
她不得已新招了一个才从外地来到这个城市打工的小王。去年才大专毕业,虽然是个一窍不通的新手,但看上去老实本分,开口才只要三千元的底薪,实在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唯一对他们这个公司不离不弃的是赵成,是刘思源的一个远房表弟。自从刘思源创办这个公司后,就把他从那个地处安徽大山的老家带了出来。虽然学历不高,但好在为人机灵圆滑,待人接物情商在线,颇得他们夫妻俩的赏识。
可是看到刘思源半年多不露面,董丽丽发现原本对她言听计从的赵成也变得阳奉阴为起来,时不时地在工作时间见不到人影,说是忙着见客户,但三个月都没见开过一单,连个租房的也没拉成一单,更别说是买房的了。
思量了一下,她又从包里拿出那部华为手机,打开微信,编辑了一段文字,发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