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雄图在院中踱步。
“你说,会不会是那老东西早知我要借天山试炼一事发动兵变,这才把燕人引进来试图求援?”
“卑职认为不可能,陛下虽老,但摘星境的实力还在,若是他真的发现殿下你的意图,又怎会纵容您到现在?”那人沉默片刻后说道。
同时他在心中腹诽,这么简单的事情,恐怕刚明事理的小孩也想得明白,而眼前的长孙雄图居然不懂这个道理。
“放肆,你是在嘲笑孤愚蠢么?”长孙雄图一把提起那人,目光满是愤怒。
“卑职不敢!”
李晓被长孙雄图这么一提,他顿时神情闪躲起来,暗中则是悔青了肠子。
自己若是早知这位是个难相与且无智无谋的主子,他肯定会选择投入太子门下。
只是自己现在被拉上了贼船,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了,那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唉,悔之晚矣。
“哼,孤料你也不敢。”长孙雄图冷哼一声,“让你邀请的骊国太子和晋国太子到哪里了?”
“禀殿下,骊国太子元荼和晋国太子萧寒已经进入大魏,估计也快来了。”
“嗯,这件事办得还不错,下去吧。”
李晓如蒙大赦,草草施了一礼,转身就走。
而王诩则被老者一路领到了太子府门口。
“这是否不合乎礼数?”王诩出言问道,“即便阁下是太子府上人,也应该先带我去面见魏帝才是。”
“殿下有所不知,昔年一别,太子实在是对您惦念得紧,所以特意跟我提到说要先带您过来与他一见,而他则跟陛下说明过此事了,所以殿下不必担心。”
一旁夜白衣张口欲言,王诩轻轻拍了拍他的袖子。
“既然如此,那烦请先生带路吧。”
王诩眸光一闪,微微一笑。
“好,殿下请。”
老者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他侧过身,引领王诩步入府内。
王府内有一处大湖,碧波荡漾,似有万顷之巨。
湖心有亭,亭中男子一身粗布大袍,他静静坐在那里,任由手中那杆极长的鱼竿沉沉浮浮。
当男子看到王诩一行人朝他这边走来,眼睛顿时一亮。
“我说今日为何忽然起心动念,想要来此湖心垂钓,原来是有贵客上门。”
话音未落,他的鱼竿一颤。
男子微微一提,一条长达三尺、通体金黄的鲤鱼便被其钓上了岸。
鲤鱼的鱼尾甩得劈啪作响,水珠四溅。
“殿下一来,我这鱼也咬钩了,正巧,今日咱们便尝尝这鲤鱼的滋味。”男子将鱼递给一旁侍从,他自己则是眉开眼笑地走到王诩面前。
“太子殿下。”王诩拱手一礼。
“哎,你我二人本是表亲,又是久别重逢,何故这般见外。再说这太子府平日也是冷清得很,贤弟一来,我顿觉热闹不少。”长孙玉亲昵地拉着王诩的手。
“随意坐,到了我府上便是回到了家。”他笑呵呵地说道。
待到二人各自坐定。
长孙玉似是不经意地关切道:“贤弟这一路可还顺利,没遇到什么阻拦吧?”
夜白衣站在王诩身后,听闻此言,微微一怔,莫非是话里有话?
“顺利,自然是顺利极了。”王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绝口不提自己城门处被拦一事。
“倒是吾兄近来安好否?”
“唉,我这身体你也知道,思虑重则伤心,这几年越发觉得心旁绞痛。”长孙玉提起自己的身体来显得毫不在意。
“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反倒认为这辈子活得够本就行,活多久倒是不重要了。”
“哈哈,吾兄这般豁达之人,日后必然长命。”王诩笑着拱了拱手。
长孙玉则是摆了摆手,“贤弟莫说俏皮话来安慰我,此病缠身,说不定我明日便死了呢。”
言语间,刚刚钓上来的金黄鲤鱼被已经被烹饪好,由侍从带了上来。
“愚兄平日里就爱吃这一口,贤弟来尝尝。”长孙玉招了招手,示意王诩品尝。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王诩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入口中。
这鱼肉肉质倒是颇为细腻,咀嚼起来筋道而弹牙,只是王诩拿舌头一抿不禁皱了皱眉。
“这鱼肉的刺未免有些太多了。”
他咀嚼的速度不禁放慢,用舌头一点一点将鱼刺推了出来。
而长孙玉听到王诩的抱怨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他用手拄着膝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鱼刺多才好,我观此鱼犹如朝堂,看似肉质鲜美,权力迷人,实则鱼刺横生,暗流涌动,一步踏错便会被刺得鲜血淋漓。”
说罢长孙玉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口中,闭目细细品味着。
“愚兄每次吃此鱼,便相当于重新磨炼一遍心志,如此才能日日警醒,不至于犯错。”
王诩听了他的介绍,微微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吾兄这番举动,怪不得日日心脏绞痛,须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纵使再小心谨慎,但又怎能始终不犯错呢?”
“说得太对了,不知贤弟想如何做?”长孙玉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
“既然刺多,那便除了再吃。”王诩笑吟吟地说道。
他从心中山河内取出几滴生机泉水,而后往其中注入了一丝浩然气。
王诩抬了抬手,将生机泉水均匀地撒在鲤鱼身上。
不过片刻时间,浩然气便在其肌肉缝隙中流窜开来,鱼刺碰到浩然气后便成了齑粉,而生机泉水则顺着肌肉缝隙源源不断地修复被浩然气破坏的肌肉纤维,使其重新恢复弹性。
长孙玉见状瞪圆了眼睛,连连感慨:“贤弟这一手,可谓天人之举!”
“吾兄尝尝看。”王诩反客为主,他伸手邀请道。
长孙玉伸手夹了一筷子,里边鱼刺全无,而鱼肉口感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更好吃了一些。
“贤弟莫怪,城门口一事,乃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长孙雄图所为。”他一边咀嚼着鱼肉,一边说道。
“鱼刺而已,有吾兄作阵,除之何难?”王诩拱了拱手,嘿嘿一笑。
他并不想参与其中。
“鱼刺太多了,深入肌肉缝隙之间,若是除了,恐怕这鱼也不用吃了。”长孙玉喃喃自语道,“我倒是无所谓,贤弟日后吃不到鱼才可惜。”
王诩瞳孔一缩。
这是在暗指燕魏联盟一事可能因为长孙雄图而被破坏?
那自己可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对了,我那弟弟还邀请了骊国太子和晋国太子一道参加天山试炼,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也快到了。”长孙玉吃完鱼后用手帕抹了抹嘴。
待他说完这些,王诩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一定是魏国内部出了一些计划之外的事情,使得长孙玉不得不向自己求助。
“今日午间之鱼不过小菜,父皇今晚大宴才是重头戏。”长孙玉笑着拍了拍王诩的手,“贤弟可一定得来尝尝美味。”
“吾兄放心,我不会缺席。”王诩拱了拱手,“今日与兄一见,收获不少,有些吃撑了,我出去走走。”
“贤弟自便。”
长孙玉大袖飘飘,连连摆手。
“刚好我鱼也还没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