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刀剑刺入血肉的撕裂声,而哲别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身体向后仰去。
他泛红的眸子望着蓝天,伸出手臂,似乎是想要捉着什么。
可终究,只是徒劳。
好可惜啊,算算日子的话,明天的这个时候,就该是他们大婚的良辰吉日了吧。
终究还是……,殊途难归。
司涂视线追随他的胳膊望去,那是一只萤火虫,在这漫天黄沙中,格外惹眼。
不远处的李戈带兵赶了过来,看到失神的司涂,想要说些什么却都咽了下去。
“我跟他,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握住那只飞舞的萤火虫,司涂指尖颤抖,连带着心脏都跟着抽疼。
“不认识,只不过殿下跟他所认识的故人很像罢了。”
陛下说得没错,身居高位者,决不能有软肋。
而没了哲别的司涂,会成为大周最完美的帝王。
“真的……,是这样吗?”
可她的心为何会这么疼?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剜掉一半一样。
“是。”
既然殿下不记得了,那是最好的结果,他自然也不会去将那些前尘往事翻出来。
“那他那位故人的名字叫什么?”
“顾莹。”
李戈轻声回道。
“好生……安葬。”
最起码的体面,她要给他。
兵败如山倒,西域诸国本就是短时间集聚的势力,只要没了主心骨,就如一盘散沙。
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司涂就将这场战乱平息。
班师回朝后,上京热闹非凡,周围都是夹道欢迎的百姓。
他们称呼她为‘战神’,深受百姓爱戴。
可司涂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好像她的那颗心都淹没于黄沙之中了。
卸下沉重的甲胄,司涂换上玄色朝服,长发被高高的盘起。
入宫的途中,经过护城河时,她在河畔伫立良久。
还有这上京最高的摘星楼,她似乎是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殿下,您的受封仪式就快要开始了。”
阿瞒在一边小声催促着。
经此一役,司涂名声大噪,继承东宫之位,名正言顺。
“这里……,是不是曾经有过一场很盛大的烟花。”
隐隐约她能记得起烟火繁华,但却记不起陪在她身边共赏盛景之人。
“庆祝花神节,自然会燃放烟花。”
阿瞒将眼底的挣扎掩饰得很好。
“花神节那天,本宫身在何处?”
那个人的身影很模糊,但司涂能够确定,他就是她忘记的那个人。
“您当然是跟梁小侯爷在一起赏花灯了。”
阿瞒微微一笑。
公主府将哲别的一切都抹了干净,仿佛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时间不早了,殿下您该入宫了。”
良辰吉日,受封大典,可容不得出半分差错。
马车继续行驶,穿过长长的甬道。
太极殿内,群臣立毕,神色恭谨。
踏着白玉汉阶,司涂一步步走到殿内,朝服随着她的动作摆动,裙底绣着的金凤凰栩栩如生。
“恭迎皇太女殿下平安归来。”
殿上坐着的曦和露出满意的神色,而朝臣对她俯首参拜。
这一切似乎都是圆满的……
除了,埋于黄沙中的那具白骨。
受封仪式后,司涂去向曦和求证过。
可所有的人都告诉她从来就没有失忆过。
而那段模糊的记忆,不过是她生了一场大病后,梦中的情景罢了。
“哪怕这段回忆是痛苦的,你也要选择将所有的一切都记起来吗?”
司秉嘴角泛着冰冷的笑容。
她的性子还真是跟万年前的,一模一样啊。
明知是痛苦的,却还是要拼尽一切地要找回残缺的记忆。
“所以说,你知道我忘掉了什么。”
她记得这个位面发生的一切,可唯独忘了一个人。
“不仅知道,我也有法子帮你恢复。”
【宿主大大,我觉得他不像是个好人呐】
关键是他手中为什么会有主神才拥有的忘川水?
【他可以随意穿梭每个位面,我总觉得我之前是认识他的】
不像是友人,倒像是……仇人。
倏然抬眸,司秉眼神灼灼,
“你可要,仔细斟酌好了。”
就算没有这药,她也终会想起一切,不过是早晚而已。
忘川水对于她,早就失去了效力。
万年前,他给她喂了多少的忘川水,可每一次她都能再次想起他!
“无论是好是坏,那都是属于我的记忆。”
司秉眸色暗沉,嘴角嘲讽的弧度更甚。
这话,跟之前的她,说得一模一样。
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重重地掷到石桌上,难得失控,
“那个人就真的值得你如此吗?”
为了他,连战神都不做了。
他的上天庭、他们之间的情谊,都抵不过他的一句话!
【他那么激动干嘛,整得我是个负心人一样】
司涂眨了眨眼,语气坚定,
“只要那个人是他,就值得。”
“呵。”
低沉的冷笑从他喉咙中传来,莫名给这秋景平添了几分寒凉。
“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啊。”
就连回答,也是一模一样。
“解药给你了,至于喝不喝,随你。”
总是要她记住疼痛,才会放手这段感情。
【其实我也建议宿主大大不要喝的】
系统弱弱举手,可自家宿主早就把塞子拔开,咕咚咚地喝下去了。
随着瓷瓶跌落在地上,应声而碎,司涂的记忆也恢复了。
系统:感觉要完。
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那个人的脸庞,她也能完全记清。
雪狼王,萤火虫,烟花,还有最后那一剑。
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吾给过你选择的,一直都是你不珍惜,既如此,便好好享受这蚀骨之痛吧。”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更加令人痛不欲生了。
偏偏她只能活着,活在悔恨中,活在痛苦里。
这是他给她背叛的惩罚。
白雾闪过,司秉像是回过神般,呆愣地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司涂。
他这位三皇妹向来高傲,从未在外人面前低过头,何况是哭了。
“哎,你、你别哭啊,母皇要知道了,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可无论司秉怎么哄,都无济于事。
噗地一声,鲜血从司涂嘴角喷出,染红了一整片苏合花。
这下把司秉吓得魂都快没了,连忙将人送到太医院。
我滴个乖乖,他可没有弑杀当朝皇太女的想法啊。
这事可千万别赖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