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此刻已是千疮百孔,老旧的城墙上被巨石砸出的十几处豁口,现在只能用一些削尖了的圆木暂时填充,为了防止敌人用火箭将其焚毁,守城军士还特意在圆木上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泥浆。
城门也早已换了几次,现在城中守卫干脆直接用一些石块将整个城门洞给堵了起来,护城河上的吊桥也被拆卸了下来,被制作成了一大堆木矛,准备在下一次守城之时发挥出一些作用。
本来早在一月之前,西辽大军的先锋大旗就曾竖立在了平城城头之上,可仅仅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被一位青年将领带领着数百名平城军士冲回城头,将其一枪扫断,重新换回了平城军的军旗,而那踏上平城城墙的一千多西辽先锋军也被尽数斩杀,尸体悉数抛下城墙摔成了一滩滩肉泥。
自那之后,不论西辽攻势多么激烈都再未能踏足平城城墙一步,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名名叫游明远的青年将领地及时回归。
他的回归无疑让整座平城那几乎绝望的低落士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欢欣鼓舞和士气高涨,无论军民皆是如此,年青战神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无比高大,只要有他在,平城就能守下去,满城百姓和守军都对他充满了信心。
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一月以来,仅剩三万余人的平城守军,在他地率领下,顽强地抗住了西辽五十万皮室大军的多次攻城,将其东进的步伐硬生生地挡在了平城之外。
游明远本在上京之战时就已反出了后唐,而此次他之所以孤身返回平城率军抵御西辽,主要是因为他深知平城被破的后果。
他与西辽军打交道近二十年,对于辽军的行事作风他非常清楚,像平城这种守关之城,一旦被破那满城百姓将无一幸免,辽军会将这么多年来吃过所有败仗的愤怒通通发泄出来,满城百姓将成为他们泄愤的目标,那将会是一场惨绝人寰的人间惨剧,整个平城将化为血腥炼狱,万劫不复。
游明远就出生在平城,他的父母也是死在了曾经平城被破后的辽军手中,因此他对西辽军是埋在骨子里的那种恨意,如今他的家乡再度陷入了灭城的危险,他怎么能不挺身而出呢,何况城中的那些守军也都是跟随他多年的生死兄弟。
战鼓擂起,一轮密集的巨石、重弩攒射之后,黑压压的西辽攻坚步军在前方一排巨盾地护持之下,如潮水般涌向城墙,这是一个月来西辽大军的第九次攻城了。
游明远单手持枪站在城头之上,远远望着那如潮的敌军,负后的左手微微下压,示意手下将士按兵不动,等待他的指令,毕竟他们现在手中的箭矢已所剩不多,很多都还是上一次击退辽军之后,手下军士沿着绳索冒险落到城外战场去捡回来的。
现在后唐各州郡皆各自为政,平城所属州郡的郡守早在得知西辽大军来袭之时,就已携带家眷,将州府银库席卷一空后不知所踪,所以当游明远力挽狂澜击退辽军接掌平城防务之后,别说州府的援军、银钱支持,就是用于守城的刀箭器械都已捉襟见肘,极度匮乏。城中很多百姓为了支持守军,甚至拆下了自家的门板,熔了灶上的铁锅,用来打造守城所需的器械。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城中并不缺粮,这还是要归功于游明远这些年在平城治军之时的未雨绸缪。游明远深知粮草对于平城这种边塞要城的重要性,所以在他正式成为平城主帅之后,就命人建造了数座大型的地窖粮仓,每年都会晒晾大量粮食肉脯储藏其中,所以现在城中粮食充足,足够全城军民近一年的吃喝用度。
时间不长,五万辽军尽数抵达了平城城墙之下,上百架木质云梯已搭上了城墙,无数的辽军攻城步兵已经开始沿着云梯攀爬而上,数十座与城头平齐的攻城塔楼正密集地射出弩箭,以压制住城头守军的反击,让他们不敢冒头。
独自站立在城头最高处的游明远,挥舞长枪震碎了一拨射向他的轻重弩箭,回身接过军士递来的那把特质重弓,伸手取过一支箭头裹着油布的羽箭,在一旁火把之上点燃箭头,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向了敌军最后方的地面。
当那支火箭接触到距城墙百丈远的地面的那一刻,瞬间火光暴起,升腾的烈焰如海潮一般向着城墙之下蔓延开来,游明远大手一挥,早已埋伏在城墙之上的数千军士手持火油陶罐,起身向城下砸去。
烈焰滚滚,黑烟蔽日,此时,西辽五万大军所立身的城墙之下已是一片火海,巨大的塔楼变为了柴薪,高耸的云梯化为了木炭,无数全身着火的西辽士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在满地打滚,城墙下上百丈范围已成为了一片烈火炼狱。
战争从来就是这样无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游明远心中没有丝毫愧疚,他非常清楚若是今日不用这看似残忍的手段杀敌,那一旦城破,死的就该是那满城数十万的百姓了,到时辽兵的手段可能比他现在更为残忍。
火攻之法,游明远还是从苏蒙苏军师那里学来的,早在头日夜间,他就命人在城外百丈范围的地面之中浇透了火油,再以薄沙覆盖其上,因平城守军时常会到城外战场捡取一些刀箭之物,所以夜间负责巡视的西辽拦子马远远看着也没当回事,直到今日大军攻城,游明远一箭引燃方圆百丈的地下火油,他们才如梦初醒,可一切都已经晚了,五万大军,瞬息之间便化为了灰烬,未能伤到平城一兵一卒,这是何等的战绩。
辽军首领皮室详稳多杰堪布远远地望着那片还在燃烧的火海,望着那火海之后的残破之城,心中万般苦涩,那座城池虽已残破不堪,可在他心中却似一座无法逾越的险峰般令他高山仰止,九次攻城,近二十万伤亡,到底是什么人给了这座小城如此大的信心,敢于如此顽强地对抗他五十万精锐大军地攻击。
平城之上,一身银甲的游明远也在远远地望着火海前方的西辽大营,心中豪气干云,他的家乡,岂容他人屠戮,胆敢来犯者皆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