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的父亲关向愚,是个老学究,学问一大把,就是太过迂腐,不知道变通。
他很讲义气,重承诺,一言九鼎。
他还有个爱好,就是喜欢混迹风月场所。
有一次,他又跟着一群文人去了“望香楼”办文会。
这群人里,有个叫吴连的人,一向与关向愚不太对付,俩人经常掐。
做诗的时候,吴连就对关向愚说道:
“关兄,你我经常论诗,也没分出个胜负。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儿,你我各作一首诗,咱们来个一诗定输赢怎么样?”
关向愚最经不得激:
“哼,比就比,谁怕谁啊。”
吴连笑着说道:“关兄,这比试得有个彩头,要不可就没劲了。”
“你说吧,赌啥?”
吴连嘿嘿一笑:“咱们写诗,重在以文会友,无非就是取个乐而已。
如果在下侥幸赢了,关兄答应在下一件事情,你看怎么样?
放心,肯定不会叫关兄为难就是。”
“行。”
关向愚豪气地答应下来,吴连写诗,十次有八次输给关向愚,因此,关向愚并不怕比试。
他很自信,甚至都忘记问吴连,如果他赢了有什么好处。
于是二人开始作诗,诗题是抽签决定的。
吴连的题目是《咏春》,关向愚的题目是《盛世咏》。
拿到题目的时候,关向愚就是一愣,他一向不太喜欢写这类题目,可是已经答应比试了,说不得写一首就是。
他刚刚落笔,那边吴连的诗已经写了出来,不少人都在观看,不时发出一两句赞叹声。
关向愚一紧张,脑海一片空白。
本来吧,这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文人之间的游戏而已,可是,因为对手是吴连,他的对头,关向愚很想把他比下去。
大家看完了吴连的诗,就来催促关向愚,叫他快点。
没办法,关向愚只得胡乱对付了一首。
结果自然是吴连赢了。
吴连笑着说道:“关兄,承让了。既然定了彩头,兄弟就不客气了。
听说关兄有三个儿子,在下也是三个。
这样吧,看你我感情非浅,我们就结个儿女亲家吧。
我吴家儿郎到时求娶你关家孙女为妻,你看可好?”
听到这话,看着吴连不怀好意的笑脸,还有他身边那个负责做签的人,那人是吴连好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吴连这是给自己下了一个套儿啊。
在场众人都知道,吴家也不知道是缺德事做多了,还是受了什么诅咒,几乎每一代男丁都要出个傻子。
吴连这是准备给家里的傻子娶个媳妇啊。
关向愚怒了:“吴连,你好啊,好得很啊!”
吴连收敛了笑容:“怎么地,关向愚,你打算赖帐吗?这里可是有不少人看着呢。你不是一向标榜自己言而有信吗?”
关向愚大叫:“老子女儿已经嫁了,没有孙女,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吴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没关系,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啊。我们吴家等得起。”
“那你就等着吧。”
关向愚甩袖离开。
从那时候开始,关向愚就向诸神祈祷,关家孙子这一辈,千万不要生女孩啊,要不,自己可就成了罪人了。
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关向愚三个儿媳妇,生的都是男孩儿。
有一天,吴连上门了。
“亲家,我来履行承诺,我已经准备好了聘礼,聘你家孙女为我孙儿正妻。”
关向愚大叫:“你给我滚,老子没孙女。”
吴连笑了:“没关系,外孙女也行,我们不嫌弃。我可是听说,项深刚刚生了个女儿,那可是你的外孙女。
咱们当初的约定说的是孙女,可没说一定得是亲孙女,那外孙女也是孙女啊。”
“项深的女儿她不姓关!”
“姓啥都没关系,她是你的孙女就成。聘礼我就放这儿了,等孩子大了,咱们再商议成亲的细节。”
关向愚抓根棍子就打了过去:
“滚!”
吴连滚了,心里美滋滋的,因为他知道,关向愚答应了。
关向愚真的是个很注重承诺的人。
关向愚来找项深,不好意思说自己做诗输了,要把外孙女嫁给傻子,他只说自己欠吴家一个人情。
项深当初在学业上,得到关向愚很多帮助,才考中了进士。
关向愚因为欣赏他,才把女儿许配给他。
项深对这个岳父老泰山,还是比较尊重的,求到他面前了,他也只能咬牙同意了。
他们都没有想到,吴家把项烟娶回去后,不拿她当人待,非打即骂,身上是新伤盖旧伤。
关氏几次闹着要和离,实在不行,嫁妆不要了,让吴家休了项烟都行。
可是,项深做不到。因为他有他的难处。
吴连三个儿子,老三是傻子。老二是项深的亲家,经商,开了几个铺子。老大吴方,是户部右侍郎,项深是他的顶头上司。
按理说,应该是吴方来奉承讨好项深,实际上正相反,项深这个上司还要看吴方这个下属的脸色过日子。
为什么呢?
因为吴方有个远房侄女儿,虽然现在是个没品阶的嫔,可这个吴嫔最善于拍马屁,皇上宠爱她,太后喜欢她。
有一次,吴方因为犯了错,被项深训斥了几句。
吴方就找了吴嫔告状,第二天早朝,项深就被皇上好顿训。过了几天,又训了一次。
项深无奈,只得低调。如果他和吴家硬抗,赢了还好,万一输了,只怕女儿的日子会更难过。
女儿在吴家受苦受气,他也只能忍着。
他希望自己努力些,再进一步,他就不怕吴家,就可以救女儿出来了。
……
项深带着两个儿子项廷树项廷言,还有一个大夫,跟着项烟的丫环来到吴家。
项烟躺在床上,泪眼看着棚顶,满身的伤,她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已经麻木了。
她在等,等家里来人见最后一面,然后,她想去死,活着就是遭罪,她真的不想活了。
每天做不完的活儿,挨不完的打,还要忍受那些非人的屈辱。
“烟儿!”
听到爹的声音,项烟的眼泪流得更急了。
“爹!”
项深看到女儿浑身的鲜血,再也忍不住了,他抄起一根棍子,就要给女儿报仇去。
项深的两个儿子死死地拉住他。
项廷树贴在项深耳朵边上,悄悄地说道:
“爹,你别急,居庸让我告诉你,先稳住,给烟儿看伤。他找朋友救烟儿去。”
项深眼前闪过一个俏丽的身影,他点点头。
大夫给项烟看完了伤,对项深说道:
“项大人,令爱都是皮外伤,只是有些严重。我给开副去热的方子,先叫她吃着,防止高热。
身上的伤,我开副洗剂给她清洗一下,再上点外伤药,慢慢调养,半年也就差不多了。”
项深接过方子,谢了大夫,叫一个儿子赶紧抓药去。
项深安慰项烟:“烟儿,别怕,爹一会儿就带你回家。”
“哎呀亲家,这话是咋说的呢。”
吴连的二儿子,项深的亲家吴持走了进来。
他对项深说道:“亲家,别生气,消消火,这小夫妻之间哪有舌头不碰牙的时候。这打打骂骂的,也是小夫妻间的情趣不是。
再说了,我儿代文本身也不是个正常孩子,这下手没个轻重的,你也不能怪他不是。
哪有小夫妻一打架就回娘家的道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可是我吴家的媳妇。”
这话说的是一点毛病没有。
项深刚刚想说什么,他的女婿吴代文就过来了,伸手就要打项烟,嘴里还不停地叫着:
“让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打你,打死你个贱*人。”
项廷言一把把他扒拉到一边去了:
“滚!”
吴代文立即找他爹告状:
“爹,他骂我。”
吴持立即不乐意了:
“我说亲家,你能不能管管你儿子,他怎么能喝斥我儿子呢?我这个当爹的还在呢,用不着别人管教他。”
项深看了项廷言一眼,项廷言扭过头去。
吴持说道:“这才对嘛,你个好人能跟个孩子计较吗?
代文啊,现在不能打,你打得太重了,把她打死了,谁陪你玩啊。”
项深看着紧闭双眼的女儿,心里满满的无力感。
他现在就盼着骆居庸和左景殊快点来。
“舅舅!”
来了。
项深顿时感觉有了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