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龙抬头。
今夜是京城一年一度的龙灯节。每年到此,河岸两边便就会停靠数百艘灯船,首尾相连,宛如蛟龙出水。来往的游人可登船赏灯,各个摊主也可以登船做生意。
此时船舱中乐声阵阵,与四周低头交语的男女,交相辉映。
盯着视线里的人,一位身穿暗色衣袍的男子将手中折扇一打,不动声色地拿起扇子遮住了脸。
他的动作很快,但快不过林妙音的眼睛,此人是这次她暗杀的目标,宫霁。
宫霁走在首位身后还跟着两人,他们脚步很快,越走越远,已然来到河中央。河岸两边那些明晃晃的大灯笼,渐渐地变成星星点点,脚下的河水波光粼粼,让人不由生出几分晕眩。
林妙音跟着那人脚步,忽地脚步一停。
刺鼻的脂粉味悄然消失,慢慢弥漫着湿漉漉的水草气息,冰冷异常。
身为刺客的她常年处于刀光剑影里,此时转变迫使她瞬间警惕看向四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下意识地全部抬头看去,林妙音眼睛一眯,准备去抓住身边的同伴,却扑了一个空。
刺耳的刀剑声划破天际,四周没有人的尖叫,仿佛一切早有预料。
“刑部办案,众人回避!”
可下一刻,林妙音就被身后之人一推,一个踉跄来到被包围的圈子里。
“……”
林妙音眉眼一凝,作为一个刺客被围捕,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转眼间,周边的暗哨越来越多,她冷眼扫向身后,就看见那个蠢货同伴居然出卖她,她向来不喜与人结伴而行,为得就是这些同伴根本不靠谱。
等下要是回去,她一定会找冷月算账,这跟她找的都是什么猪队友。
四周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官兵也越来越多,硬生生把她围的水泄不通。
忽地耳边传来一阵劲风,一道闪电般的剑锋从她身后擦过,林妙音甚至来不及取剑,看来这次来得是高手。
数十道剑影朝她袭来,林妙音一个轻跃闪身,抽出腰间的软剑,随着她拔剑的时间,面前官兵也传来凄厉的惨叫。她长剑一出,犹如一条夺命追魂的暗蛇,寥寥数招之后数十人就倒在船舱之上。
如此凶狠的武力,瞬间吸引众官兵的火力,一时间,所有人几乎朝着林妙音袭击而去。
擒贼先擒王!
快到让人看不清的剑影,一条血路狂飙,她一个轻功快闪来到了宫霁的身边。
“想死?”
林妙音此时气息有些不稳,她单手扣住宫霁的脖颈,额间的细珠开始慢慢滑落,她冷笑一声道:“让他们把刀剑放下。”
被擒住的人身子一滞,不过为了自己小命,倒是也算听话,对着那些人挥挥手。船上的官兵相继放下武器,手中的武器统统被丢下。
林妙音掐着宫霁的脖子,一步一步朝着船舱里头退去。
转眼情景转化,宫霁却淡淡开口道:“束手就擒,你们逃不掉的。”
林妙音浅笑一声:“那依官爷之见,奴家应该作何选择呢?”
她的声音极为动听优美,一句“官爷”更是夺人心魄,然而身前男子却不为所动,他悠悠道:“主动交待,或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呦?真的?”
林妙音冷哼一声,她想是认真琢磨宫霁的话,她抬眸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同伴。
夜风起,吹得烛火摇曳不定,落在湖面上,就像幽冥地狱。
忽然林妙音一脚将宫霁,踢向那名同伴身前,伴随着这一脚,她纵身一跃落入湖中,一声闷哼加上落水的声音。
霎时间,掀起今夜波涛暗涌。
寒冷刺骨的河水灌入耳朵里,林妙音隐约后面传来的刀光剑鸣。她回头匆匆一眼,就见无数冷箭朝她而来。
退去厚重外套,林妙音就像一条灵活的鱼儿,独自朝着更深的河水游去。
……
褚府佛堂里点着沉香,缕缕轻烟,一抹冷月,透过窗户照映其中。
褚樾盘着手中的佛珠,微闭着双目。
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管家张伯声音悄悄传来:“主子?”他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在幽静的佛堂里,却有几分诡谲,“王大人求见,好像是出事了……”
佛堂的大门被打开了,张伯看着面前这张似有几分妖孽的脸——他的身姿矜贵优雅,如画一般眉眼,泛着冷意的白光,轻颤浓密的睫毛,刚好遮住眼底的情绪,嫣红的嘴角微微一勾,美得雌性难辨,如折翼的天使,有着说不清的诱惑。
张伯一愣,只觉得震慑。
褚樾踏门而出,张伯提着灯笼慢慢跟在他的身后,幽幽地夜色里,二人的脚步不紧不慢。
张伯心中有些忐忑,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朝前扑去。褚樾听见动静,便伸手稳稳扶住了张伯。
“小心。”
不久之后,他们来到褚樾的书房,房中点着几盏明灯,褚樾迈步进入书房内,入目眼帘的就是一身血迹斑斑的王大人。
褚樾诧异:“你受伤了?”
王铭惨然一笑,对他一礼道:“不是我的血。”
“这次诱捕失败……”他有些不安。
褚樾眸色一冷,没有开口。
“一共又两名刺客,其中一人放弃另外一个人……”
王铭不敢抬眸,只微微叹息:“一人死,一人逃……”
“死了?”
王铭头低得更低了:“因为……”
他纠结了半晌,才紧接道:“想要逃走了人抓宫霁做人质,临走前却又推给另外一人。事发突然,那名刺客慌乱之间刺伤了宫霁……”
褚樾神色一凝,似是明白了王铭话中的意思,问他:“你,身上的血迹都是宫霁的?”
王铭缓缓点了点头,“传御医和大夫都看过了,但被刺穿的肺部,又失血过多,宫霁,他已经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这才抬起眼睛看向褚樾,低声道:“这是宫霁临终前让我托付给您的,说想让您帮他寻一个人,至于是谁,他说您知晓。”
冷月无声,房中一片寂静。
褚樾思索片刻,想起一年前的一件事。
宫霁是他自小一起长大兄弟,自幼相识,数十年同窗情谊,说一句不好听的话,那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原本明日就是他的生辰,宫霁不久前还眉飞色舞地跟他说,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就等来年生辰将人接回来。要不今日的事,宫霁本应该准备去接他妹妹的。
“您……节哀。”王铭压抑着心中的伤感,将信封放在褚樾的手中。
褚樾微垂着眸,看着手中的信封,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