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尘刚下早朝回来,他来到书房,又开始看奏章。
近日政事格外繁忙,每日桌上都摞着厚厚一堆的折子,他就是从早忙到晚,也有乏力的时候。
门外的林妙音前来谢旨,她深吸一口气,在刘安的示意下,她端着参茶推门而进。
偌大的御书房里只有万岁爷一人,此刻正在低头伏案疾书,就算听见开门声,他也没有抬头,只微皱着眉。
殿内特别的幽静,林妙音连大气都不敢喘,轻手轻脚地来到桌前,然后将参茶默默放在了桌边上,而后就准备跪下谢恩。
裴砚尘没注意的来人是谁,只看见马上就要没墨的砚台,随口吩咐了一声,“等下,替朕磨墨。”
林妙音半弯着膝盖一顿,只得起身,轻声应道:“是,皇上。”
她的声音温凉如水,清冽动听。
裴砚尘蓦然抬起头,从他那个角度刚好能看清林妙音的侧脸,“是你?”
林妙音规规矩矩地回了句,“回皇上,是我。”
我?好像这个称呼不对吧!
她轻咳一声,又道:“是嫔妾。”
她拿起桌上砚石就准备磨墨,可没发现有水,关键最主要的是,她并没有学过磨墨这事,她以前也没有伺候过别的主子磨墨,这个怎么磨还是个问题。当下嘴角一抽,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她在想是问眼前的这位爷,还是出去问刘安。
裴砚尘见她久久没有动静,便挑眉再次看向她,这次他注意到面前人好像有些略微窘迫,“怎么了?”
林妙音“刷”的一下脸就红了起来,垂眸抿着唇小声道:“臣……臣妾不知道用什么磨……”
她低头搭耳的模样像极哪一次在御花园遇见的那次,头垂的很低,耳尖有些泛红。
裴砚尘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太后就选了这么个小白兔的女人送到他的身边?毫无攻击力,温顺胆小还有点笨,到底图个什么?
他收回目光,随意开口道:“你刚刚端来的那杯茶呢?用它吧。”
于是林妙音就拿起那盏茶,往砚台里面倒了一点,然后很是认真地研磨。
裴砚尘一言不发继续看着奏折,林妙音站在一旁细细的磨着,万岁爷没说停,她也不敢动。
御书房里的布置简单高雅,一张书桌,和两个深褐色靠墙的大型书柜,书柜上摆满了各种古籍书画,几处墙角摆放着官窑,墙壁上镶嵌着金碧辉煌的瓷片。
整个殿内弥漫着奇异的香气,不远处的龙诞香盆中还点着香烛,这股香气为书房增添了一份神秘和宁静。
林妙音将视线收回,低着头很是耐心地磨墨,也不知今后日子又是怎么样的活法。
裴砚尘合上一本奏折,不经意的抬眸看向一旁的林妙音,她一本正经地磨着墨,侧身而站。
阳光簌簌落在她的侧脸上,看起来有些朦胧,脸颊的轮廓清晰可见,柔和又雅致。
平心而论,眼前之人长得很美。
这种美,足可以使出美人计的美。只是被设计者会不会中计,那就尚未可知了。
裴砚尘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道:“今日太后在慈寿宫摆了个戏台,邀请朕去观看,下午你同朕一起去。”
林妙音手上动作一停,应道:“是。”
傍晚的时候,皇上来到了慈寿宫,跟在他身后的是林妙音和刘安。
裴砚尘到的时候,太后已然等着了,他先笑着行了个礼,“儿臣来迟,叫母后就等了。”
太后一脸和颜悦色,说道:“皇上日理万机,政事繁忙,能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台上的戏子,穿着戏服画着浓妆,然后就提着嗓子唱了起来。
先是几个身着宫装的大花旦上场,而后紧跟其后的是一位黄袍加身的戏子,究竟唱的是什么,林妙音也没有仔细听,因为她大半个注意力都放在,前头坐着的那两位主子身上。
也不知道今日到底是戏台子上面的人唱,还是眼前二人唱。
戏的剧情越来越激烈,奏乐的人动作越来越快,唱词的戏子也越来越高昂,此时好像来到了戏剧的关键处,林妙音一时间竟然也看得入神了起来。
只见台上二人唱的越发激烈,粉袍子加身的戏子,忽地她面色狰狞,狠狠扇了对方一个耳光,于是台下立马冲出来了一群人。在那位红袍加身的女子吩咐下,那群冲上来的奴才,拿出绳子就套住了那粉袍加身的女子,紧接着一群人冲了上来帮忙。
乐声越发紧张刺激,台上戏子的表情动作很是夸张,直到乐声停下来之前的那一刻,乍然乐声鼓声戛然而止,而那个被套住的女子,忽然仰面倒了下去,而后就一动不动了。
肃杀的气氛猛然达到了顶点,在林妙音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耳边就听见“咣”的一声,太后一失手,手中的茶杯滚到了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戏子刚刚好结束这场戏,而皇上则侧头看向她,就连在场奴才也看向她。
素来高不可言的太后,此刻却脸色苍白,急促的呼吸着,眼神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倒在地上的粉袍女子。
皇上面带关心地问道:“母后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太后这才回过神来,缓了一口气看向裴砚尘,嘴上淡淡一笑,“到底是年纪大了,见不得这种血腥的场面,让皇上笑话了。”
裴砚尘笑了笑,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母后不妨先回去休息吧。戏精彩是精彩,的确是有些骇人听闻,估计都是一些民间的话本子。像我们大顺朝的皇宫里,哪里会有这样残忍的场面呢?”
他不紧不慢地起身,与太后道别之后,就立刻来慈寿宫。
回宫的路上,裴砚尘一直在闭目养神,面上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林妙音跟在后头,不由回忆着刚刚所看的画面,隐隐猜到之前闹出来的那一处是什么了。
前面那位主子的的生母钱贵嫔,最后死得时候就被传言说是悬梁自尽,看着太后刚刚就如同见了鬼的模样,恐怕真是坐实了钱贵嫔的死与她脱不了关系。
那皇上,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
林妙音今日在朝阳殿内,她最近的整天不是磨墨,那就还是磨墨,这个万岁爷为了让她磨墨,竟然还把奏折一等书文,从华阳殿搬来了朝阳殿,合着半天皇上叫她来,还是让她当奴才的。
只是这种平静的日子也就过上几天,因为淑仪见皇上已经好久不曾见她,不免天天坐立不安,今日只得亲自来到朝阳殿。
这个午后,裴砚尘二人还是一如既往坐在案桌前,各做各的事。
忽然门外刘安打破了这场寂静,他敲门出声道:“皇上,淑仪娘娘来了。”
林妙音神色一顿,她瞄了一眼裴砚尘,见这位爷一脸不悦的表情,她又收回了目光。
裴砚尘想了想,才说了一句:“让她进来。”
柳淑仪今日打扮的格外貌美,一身宝蓝色衣裙,发髻梳的很是精致优美。
她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但却看见林妙音也在这里的时候,神色不由愣了愣,转眼一层阴霾从眼底骤然升起,可又立马笑了起来,她俯身一礼:“臣妾参见皇上。”
裴砚尘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起,直接问道:“有事?”
柳淑仪的目光从林妙音的身上扫了一眼,林妙音面容一顿,她现在的主子是这个整天让她磨墨的爷,又不是她。万岁爷不开口,她哪敢动。虽然被柳淑仪盯得发毛,但她也没有离开此处。
裴砚尘不开口,林妙音不离开。柳淑仪又不悦的看着林妙音,一时之间,三人气氛十分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