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清幽茶香浮动,混着清冷的熏香。
三人在坐榻前坐了下来。
拔迟从炭炉上拎下煮好的茶,给三人一一倒满。
茶色金黄,隐约有桂香浮动。
离垣平时素爱桂花,在极乐宫也是种满了桂花,每年花开时满殿飘香。
顾荆抬眼瞄了一眼拔迟,拔迟的眼神也正在看着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一些不明所以的情愫混在屋里的茶香中。
顾荆嘴角一抽,清了一下嗓子,说道:“这茶,也是桂花茶?”
拔迟道:“是金桂邀月,名字还是你起的。”
顾荆扶额,密语说道:“离垣与拔迟的回忆挺多的啊!”
玄夜道:“少说话。”
顾荆抬头笑称:“几万年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
端起茶杯,桂香扑鼻而来,实在是美妙的很。
莫殇说道:“真是羡慕哥哥有个好师父。”
连师父都羡慕离垣,莫殇到底是有多嫉妒离垣才会什么都羡慕他所拥有的东西。
“怎么,赤狩对你不好?”顾荆问道。
莫殇说:“那倒不是,只是不如前辈这般。”
玄夜道:“赤狩是个冷酷的人。”
顾荆密语问:“那你知道他与赤狩是师徒的事嘛?”
玄夜说:“不知道。”
顾荆说:“看起来不像说谎的样子,这赤狩不是龙族二女儿的儿子吗?龙族几万年来第一个长子,一千年前接手洲主之位,莫殇是怎么认识的他?”
玄夜道:“这我哪里知道。”
顾荆翻了个白眼,说:“你不是百事通吗?”
玄夜懒得理他,在坐榻上找了个有光照的位置躺下打盹儿。
顾荆气道:“你还不是爱睡大觉!”
拔迟将茶再度一一填满,将青玉茶壶重新放回炭炉之上,两指一点,一股清泉从指尖涌出,流入茶壶里。
“许久未这样坐下品茶了。”
莫殇捏起茶杯把玩着。
顾荆注意到茶杯与青玉茶壶乃是一套,茶杯侧边画着一朵小小的金桂,十分雅致。
他觉得十分熟悉,这才想起来这是离垣在几万年前,拔迟的五万岁生辰时,亲手送他的。
还颇费了一些时间和精力。
“还认得吗?”
拔迟语气轻柔无比。
顾荆点点头,说:“我亲手做的。”
拔迟捏起茶杯,来回转着,说:“我一直用它来饮茶。”
顾荆心里暗道:“说这些话嘛意思,一直暗示我。”
他当然体会不到拔迟的心情,几万年未见离垣,那份思念厚重压抑,侵占五脏六腑。
眼前的人让他摸不透,他还是那个离垣,有些许孩子气,还是那张固执的脸,那双冰蓝色的瞳。
但他似乎与拔迟十分陌生,甚至,有些刻意疏远。
顾荆久久没有说话,拔迟也便再未开口。
也许这几万年的沧海桑田,离垣早就变了,也许他真的是记恨自己舍弃誓言吧!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
一只茶杯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莫殇道:“不好意思,手滑。”
拔迟眼瞧着地上破碎的茶杯,柔声说:“无碍。”
有意思。
顾荆瞧着莫殇,耍这把戏。
这也太故意了。
莫殇任杯子的碎片躺在地上,手一握,一只青瓷陶杯出现在指尖。
茶恰好在这时煮好。
拔迟便又给他添了一杯。
顾荆慢悠悠地饮着茶,不在意般地随口说道:“这饮什么茶,用什么杯,就如该是什么人,就做什么事一般。”
莫殇举着茶的手一停,脸上便带了笑,说:“哥哥这话说的对也不对。”
顾荆歪头看他,说:“别跟我讲什么事在人为这种鬼话。”
莫殇的后话便被他呛在了喉咙里。
拔迟虽惊异于离垣的变化,但还是被眼前这一幕逗笑。
“真没想到,你也有如此善辩的一天。”拔迟说道。
顾荆放下茶杯,问道:“我以前就那么嘴笨吗?”
拔迟说:“并不是嘴笨,你只是懒得说而已。”
“哦,之前是懒得,现在是闲得。”顾荆说。
他望了望窗外,太阳已经升到了西面。
顾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我该回去午睡了。”
“午睡?”莫殇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离垣嘴里说出来的。
顾荆斜睨着他,问:“不可以吗?”
莫殇冷声道:“我还有正事没说呢。”
“那你快说。”顾荆又坐回身子道。
莫殇觉得自己这妖王的身份简直是摆设。
他讪讪然道:“你的授权大典我定在七日之后,且已通告五洲一界所有有权势的家族。”
顾荆挑眉道:“所有?”
莫殇点头,说:“哥哥当这洲主,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至于怎么安排,我都吩咐好了,哥哥只等那日出席便罢。”
顾荆斜眼瞅着玄夜,它窝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跟听不见一样。
他伸出手偷着戳了它一下,密语传话给他道:“你听见没?”
玄夜动了动耳朵,说:“听见了,你答应便是。”
“他这是耍什么花招?”
玄夜翻了个身子对着他,说:“耍什么花招看看就知。”
顾荆便道:“有劳弟弟费心了,那我先走了。”
起身整理好他的貂皮斗篷,他抱起窝着一动不动的玄夜,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莫殇眯眼看着离垣离去的背影,问:“前辈难道不觉得离垣很奇怪吗?”
“不觉得。”
拔迟几乎毫无思索便脱口而出。
莫殇却还是存下了疑虑。
那只破碎的茶杯依旧躺在那里。
回到莱焕殿的时候,暗戎和隘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见离垣安然无恙的回来,连根毛都没少,隘长长的舒了口气。
暗戎一拜,道:“尊上回来了。”
顾荆摆摆手,制止了隘的话,说:“有事晚上说,我先去睡会儿。”
九龙宫阁里坐着尧云和枫犹,他俩也是等待了许久。
枫犹凑上去问道:“他没为难你?”
“我没为难他就不错了。”顾荆道。
枫犹便放下了心,还想问什么,顾荆已经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顺着楼梯往上走,顾荆一边走一边说:“叫白藜准备晚上的饭菜,叫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再说。”
走到二楼的时候顾荆就变幻了一套泰迪熊的睡衣,到了三楼便直奔床而去。
玄夜跳到一边,看着打起呼噜的顾荆,说:“那个世界的人一定都很幸福。”
它顺着楼梯又下了楼,尧云和枫犹坐在那里说着话。
尧云说:“莫殇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枫犹抚着下巴点点头,说:“按莫殇以往的手段来看,确实不该放任离垣不管,难道他顾念手足之情?”
尧云冷笑道:“虽是亲兄弟,但离垣和莫殇是千年前才相认的,何来手足之情。”
枫犹又点点头,说:“也对,若真顾念情谊,六百多年前也不会杀了离垣。”
玄夜踱着步子走到一旁,蹲在那里看着两人。
这时隘和暗戎也进来了。
“尊上呢?”隘问。
枫犹制止楼上,说:“睡觉去了。”
隘一副失落的表情,说:“尊上如今怎么如此爱睡觉。”
尧云说:“他刚才让吩咐白藜去准备晚饭。”
隘“哦”了一声,转身出去找白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