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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雪落淮南(1 / 1)


瑶光和我停战讲和后,大魏宫廷第一黑恶势力从三人扩编到了四人,永乐公主身侧多了一个亦步亦趋的全能内臣,李瑶光给我担任陪读兼侍卫兼幕僚,如果我惹祸了,他还得兼职替罪羊。

而可能是边境战事平息,群臣没有大事要忙,每个月参我们四个的奏折开始变的和雪花一样多。

其实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永乐公主李望舒放浪形骸,不知礼数。公主内臣李瑶光异邦蛮族,狼子野心。三皇子李景宴游手好闲,难成大器。就连知书达理、才名远扬的闺秀典范宋温宁,也因为和我们走的近,被参了自甘堕落,有辱门风。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这些文臣脑子里在琢磨什么,骂我劣迹斑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魏建国不过二十一载,一共就没几个公主,再往上看,前朝公主们,玩的可比我花多了。

"有多花?"李瑶光问我

"比你爹还花!"

他愣了一下说:"那是够花的。"

我趁他分神,一横踢扫了上去,他堪堪接住后,忍不住问我:"公主今天火气这么大?"

"让那些老东西烦的,告状都告到太后那边了"我接着近身横刺一拳,又被他侧身躲过。

李瑶光上次挨完板子后恢复的很快,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就能下床活蹦乱跳了。

我和李瑶光在演武殿里有来有回的打了一上午,然后两个人挨在一起咕咚咕咚的喝水。

以前都是三哥陪我练武的,但三哥现在正跪在慈宁宫里挨皇祖母的骂。

"罢了罢了,不想了,他们爱告就告吧,反正怎么告都罚不到我头上"

我大刺刺的瘫坐在演武殿的软垫上休息,屋内烧的地龙太暖了,昏昏沉沉地让我脑子像浆糊一样。

演武殿是我父皇怕我习武受苦,就专门特批了一处宫殿给我学武用,里面冬天烧炭夏天奉冰,金丝楠木铺设地板,内设软塌绫罗,引活水为泉,奢华无比。不像皇子们的露天的校场,冬冷夏热风吹日晒。

这件事在当时让掌管财赋调度的度支揪着骂了一个月,毕竟当时前线比较吃紧,能省一点算一点。

皇子里面,我三哥他从小和我走的近,所以他不去校场,一直跟着我蹭演武殿用,不止蹭地方,也蹭师父用。

父皇点了我表兄宋温安当我的师父,也就是宋温宁的大哥,北平王世子。宋温宁经常跟着温安表哥过来看我和三哥比比划划。

然后,一来二去......

在上个月,他俩就被赐婚了,等李景宴行冠礼后成婚......

"三哥不在,宁宁就不来。"

我忍不住和李瑶光吐槽:"我真不知道表姐她当年天天来习武馆玩,是来看我,还是来看我三哥。"

我表哥宋温安在一旁阴测测的接话:"当然是来看三皇子的。"

"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宁儿的小心思呢?”

“也没看出李景宴这小子色胆包天,竟然把主意打到宁宁身上!"

一想起自家白菜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人拱了,而且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宋温安俊朗的五官就开始扭曲。

李瑶光凑过来,很贴心地给我敲腿,力度刚刚好,舒服的我眯上了眼。难怪三哥和表姐一开始就喜欢李瑶光,绝色美人日日鞍前马后地大献殷勤,这谁能顶得住?谁能不迷糊?

宋温安见状不乐意了,李瑶光狗腿的样子颇像我三哥当年向宁宁暗送秋波,这深深刺痛了他,于是他触景生情,情绪激动地指着我鼻子怒斥:

"你们姓李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你俩现在赶紧给我御马场上去练习骑射,要是冬狩上再给我丢人,我就和皇帝老儿请辞不干了!

“给你们李家打白工,还把自家妹妹搭进去了,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我嬉皮笑脸的回他:"啊,对对对,我现在就去!"

由于中原百年战乱,时下尚武风气重,大魏每年冬天都会在京外的皇家围场举行冬猎,以示武德充沛。文武百官和贵族弟子都会参与,最后还会根据狩到的猎物论功赏赐,我骑射也还不错,但是我每年都会"不小心"射中人。

所以每年冬狩,论功行赏完之后,都会有个喜闻乐见保留节目:

——把教我骑射的宋温安单独拎出来骂一顿。

子不教,师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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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说本命年会有个槛,但我没想到我本命年都过去三年了,还能有个大槛等着我。

在年底的围猎上,我莫名其妙地遇刺了,这些训练有素的刺客没有惊扰圣驾,也不去刺杀皇子要臣们,就目的明确的要置我于死地。

李瑶光从小在草原长大,马术很好,他单手控着马缰绳,腾出另一只手帮我按压住汩汩冒血的伤口,一人一骑带着我策马狂奔躲避追兵。

别问为什么不硬刚,问就是打不过。

他怕我睡过去,一直不停地和我说话:

"殿下啊,您平时就不能积点德吗!"

话音刚落,几支箭簇带着飒飒的破空声从侧面直冲我而来。李瑶光反应极快,电光石火间一把按倒我,抬臂格箭,我紧贴在马背上,听到了金属箭头射透他小臂上牛革袖甲的声音。

真踏马刺激啊!

他闷哼一声拔出带血的箭头,咬牙问我:"公主,您究竟得罪了多少人!"

大概...多半个京城的权贵吧,我心想着,但没有开口回他。

见我不出声,他更着急了,开始直呼本公主名讳:

"李望舒,你可别睡着了,待会臣可抱不动你。"

"李望舒,你醒醒,把眼睛给我睁开!"

血流的太多了,纵使我穿着最暖和的狐裘,还是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我感觉脸上微湿,竭力抬起脸小声问:

"是下雪了吗?"

“什么?”

李瑶光故乡在北边,他不明白下雪有什么好稀奇的,于是急躁的在我耳边喊:"下雪了下雪了,你睁开眼看一看!"

魏都淮南城(注:今安徽凤台附近,三国时期称魏郡,两晋时期称淮南)在秦岭淮水以南,冬季很少下雪,但是现在阴沉的天空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天地间的苍茫一片,仿佛在北境一样。

是北境来的王子,把雪带到了淮南城吗?

我笑了起来,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光光啊"

"嗯?"

"母后,她来接我了..."语罢,我就坠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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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死在我七岁的冬天,她死的那天,魏京里罕见的飘起了大雪。母后很高兴,说瑞雪兆丰年,她不顾宫人的哀求,强撑着病体带我出门赏雪。见我在一边哭的厉害,她温声宽慰我说:

"雪落的时候,就是娘亲回来看舒舒"

但是淮南城的冬天温润少雪,我又等了七个冬天,也没等到一场雪,母后真是心狠至极。

黑暗的尽头似乎透着朦胧的微光,微光中有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冲我招手,我爬起身哭着跑了过去。

那身影温柔地牵着我的手,向光亮处走去,她似乎讲了很多话,但我一句都听不清。我努力仰起头,却始终看不清她的脸,只能任由她牵着我一直走。

我们走过了混沌与黑暗,走到天地敞亮之处,我又抬起脸看她时,却猛地发现我身边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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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刺眼的火光晃醒的时候,正卧在山坡上处的一片空地上,身下垫着李瑶光的细绒大氅。天色已经大黑,李瑶光正坐在一边往篝火里添柴,湿柴带起的浓烟呛的我直咳嗽。

他见我醒了,凑上前看了看我的伤口,眉宇间隐隐露出担忧之色。见血已经止住了,他长舒一口气,又磨磨蹭蹭的开口:

"你们魏国的围猎场也太大了,马也不太行..."

我眼皮一跳,虚弱出声:"有话直说,别兜圈子!"

"马被射死了,咱俩迷路了"

"......"

"还一个坏消息和好消息"他煞有介事的对我说。

我觉得情况不会再糟了,于是对他说:"先说坏消息。"

"坏消息是你们魏国御马的肉也太膻了!"边说他边拿匕首切了一条烤好的马肉递到我嘴边。

我顿时绷不住了,带着哭腔问他:"这是飒露紫?"

"飒露紫?原来它叫飒露紫,你们汉人真有意思,又飒露紫又瑶光,给动物取这种雅致的名字。"

飒露紫是我母后北伐时骑的马,是六御骏之一,战功赫赫,死后是要入皇陵的,要是论资排辈,四品以下的武臣都能给它拜一个。

我悲从中来,含泪咬了一口...

妈的,确实好难吃。

"好消息是什么?"我眼泪汪汪地追问他。

他眉飞色舞的和我说:“好消息是雪已经停了,看来您母后不打算接您走啦!”

我一时肝气郁结,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要不是我身上有伤,我一定要爬起来捶死他!!!

他见我半晌没声音,怕我没吃完就睡过去了,于是继续和我找话题。

"公主殿下,要不给臣讲讲先皇后吧,你刚才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喊她。"

湿柴在火堆里发出噼啪的响声,在寂静无垠的深夜里显的格外清晰。

我默了默,问他:

"你知道什么是金星伴月,天生将命吗?"

见他点头,我又继续说:

"我母后就是应天命而生,是天降大魏的武曲星。

她好像天生就是为大魏打仗而生一样,相传她拉得开四百斤的弓,使得动两人才能合抬的枪。她是四国伐胡时最能打的昭武将军,用兵如神,攻无不克,曾半年连破你们燕然十一城。"

【时间线1魏齐凉陈局势图(txt版无法查看)】

他点点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个臣知道,燕然最大的那个城池,大火连烧半个月。

侥幸生还的士兵说,为首的将军是契俟奚勃,在鲜卑语里的意思是从地狱来的杀神。我们敕勒给小孩讲的鬼故事里面,全是你母后。"

没想到母后居然在敕勒是止小儿夜啼的存在,也难怪他先前喊我杀神之女,我哭笑不得地继续讲:

"她戎马十几载,把前朝胡人击退到黄河以北,大魏四分之三的土地都是她带着北平王府打下来的。她生前是中原最尊贵的女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太后公主们都比不上她。

但她不是死在马上,不是死于你们胡人的弯刀下,她是死在病榻,死于政治的诡谲。那些结党营私的大臣和皇室宗亲们,他们不允许女子的权势越过他们的君主,也不允许北平王府功高盖主。

母后北伐回国后声望太高,他们畏惧母后在前朝掀起的波澜会有朝一日触及到他们背后豪族门阀的利益,于是就搅动朝堂,用笔杆子把她锁在宫门里,断了她的刀,拴了她的马,夺了她的权,然后用一封封谏书逼死了她。"

明明挨着篝火,我却感觉身上越来越冷,忍不住发抖:"我恨透了那些虚伪的贼臣小人,母后崩后,父皇对我有求必应,我便向父皇讨要他们最疼爱的女儿过来给我当陪读,想尽办法寻理由去折磨她们..."

雪停之后,温度会反而降的更低,李瑶光看出我在控制不住的发抖,不容分说地将我拥到他的怀里,然后把我身下垫着的大氅裹在我们二人身上。

我本来还想矜持一下,但是身体反应比脑子快,还没来得及说一句"男女授受不亲"脑袋就已经靠在人家怀里了。

少年的体温很热,身上的气息却似雪松般清冽。我毫不客气地把冰凉的手伸进他衣服里取暖,他腰很细,嘿嘿,皮肤也很滑哦......

半晌,李瑶光忍不住出声:

"公主,别摸了。"

我讪讪地停下了在他腰腹处来回摸索的手。

"害,本宫这不是想看一下你来大魏之后,身子有没有结实一些..."

他垂下头看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嫌弃地拿袖子擦了擦我的嘴角:

"公主,您擦擦口水再说话吧!"

"......"

我素来脸皮厚,才不觉得尴尬,又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他锁骨上的疤,就是我咬的那一口。

“还疼不疼哇?”我手指刚轻碰到他锁骨,这小子立马虎躯一震,猛地咬住了下唇,我靠在他身上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我吓得赶紧收手,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哎....

想起那日我的暴行,他偏过头,恶狠狠道:“自然是不疼了!”

见他心里还有怨气,我主动宽慰他:“你往好处想哇,你脖子上带这个疤,日后只要摸一下就会记起我,对不对?”

他危险的眯了眯眼,咧了咧嘴角,漏出雪白的牙齿:“那臣也给公主咬一个可好?”

“不要不要!本公主记性好,不需要那个也能记得住你!”他表情过于气愤,吓得我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缩头乌龟一样蜷在他怀中。

他无奈低笑一声,轻轻摇头:“你们中原的女子就这点胆量?”

这人可真是个傻子,中原女子要是胆子小能骑在他身上锤?扮羊吃虎都看不出,明明是你们敕勒男子就这么点脑子!

雪下过之后,天空便没有云了。明天应该是一个大晴天,因为满月与迢迢星河交相辉映,月光如银汞一般铺泄在广阔的雪地上,把山间照的像白天一样。

看着多年不曾见过的雪色,我睹景伤情,喃喃轻叹:

"故人天阙月垂光,失持人间望雪伤"

娘亲,舒舒在人间好想你啊...

李瑶光很是破坏气氛的嗤笑出声:

"咱俩都惨成这样了,您居然还有心思赏雪吟诗?"

......

你小子能不能看一眼场合再张嘴啊!!?

我恨恨地对他说:"你不是也还有心思听故事吗?"

李瑶光偏过身往火里添柴,长睫低垂,月光下他侧脸美艳的不像话:"臣那是怕您再睡死过去,您已经睡了差不多五个时辰,再睡就要出事了。"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睡觉,我就又开始困了,吃完东西后眼皮子沉的不行。

我昏昏沉沉地和他念叨:

"你就放心吧,咱俩不会有事的,母后会保佑我们的。"

大雪骤起时,天地间茫茫的白色遮住了刺客们的眼睛,那一定是母后短暂地路过了人间。

我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声的和他嘟囔完最后一句话:

"况且,不是还有你在吗?"

说完我就闭上了眼睛,打算再眯一觉,但过了一会儿,我又睁开眼:

"李瑶光!"

"嗯?"

"你心跳的好快,吵的我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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