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加乐的父亲轻咳一声,让自己的喉咙舒服了一点:
“远走高飞……或者,去问问伊卡洛斯愿不愿意跟着你一起,你们两个都是很有天赋的年轻孩子。我相信,你们如果能互相扶持帮助的话,一定可以比别人做得更好——至少你要比老爹要强。”
米加乐张了张嘴,他看了看手里已经空掉的杯子:
“老爹,能再给我倒杯水吗?”
“行。”
米加乐的父亲再次给他倒了杯水,不轻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看,现在还有人给你倒水,等你离开,你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米加乐喝了口水,他很是认真地问着自己的父亲:
“那……我可以不走吗?就在家里待着,我还不想……”
米加乐的父亲打断了米加乐的话,他很严肃:
“想不想不是你说了算的,臭小子,人总是会成长的。每个人都有需要自己该做的事。你可以选择不离开,我也不会赶你走。”
“可是……留下,你就真的就不会走吗?你真的就想收起翅膀,和那些生来就有残缺的人一样缩在树洞里,走在地上,躲在一处安稳的屋檐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如果是那样,我尊重你的选择,但……”
米加乐的父亲,看着米加乐那依旧还带着一丝希冀和庆幸的眼神,他很是淡漠的说了一句:
“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那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米加乐慢慢站起了身,他走回到自己房间,躺下:
“我知道了,老爹,明天早上你就看不见我了。”
……
天空的风很是喧嚣,米加乐一个人张开翅膀飞在天上。
他仰头看着天空,低头看了看下面,已经逐渐变小的海岛,又看了看身后,他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带着的并不算多的东西,选了一个方向往前飞着。
他离开了自己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按照他父亲说的那样,离开了家乡。
翼人其实和老鹰是差不多的,他们生下来并不算强大,可只要一旦羽翼丰满,那就必须离开自己的家,去选择自己该做的一些事情。
这或许有些不近人情,但长久以来,翼人们都是这么做的,起码他们天生向往自由的性格,和骨子里向往天空的冒险冲动,令他们在做出这些选择的时候,都是义无反顾的。
米加乐向前飞着,他还在想自己要不要去伊卡洛斯家,去跟伊卡洛斯道个别。
后来想了想,米加乐觉得应该没有这个必要,如果真的去了伊卡洛斯家,到时候他也许会舍不得走。
米加乐出来的很早,他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天边只有这一丝熹微的晨光,他觉得自己已经走的够早了。
在他的老爹起床之前,他就已经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食物放在家里,把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自己的家。
米加乐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张开翅膀飞出房门之后,他的父亲从床上慢慢地坐了起来,在稍显昏暗的屋子里,看着一个在还没完全亮起的天空里,逐渐远去的背影。
米加乐的父亲,并不像嘴上说的那么完全不在乎,他只是恪守着翼人的生存法则,同时明白翼人不该长久的生活在一个地方。
他们生于天空,也死于天空。
米加乐没有直接离开,他选择绕着自己这生活了很长时间的海岛飞了一圈,四处看看。
他选择一个方向,向前慢慢的飞着,米加乐的速度飞得并不快,闲庭信步一样的一点点的飞着。
时间还早,出门的人也不算多。
能够飞翔的翼人在天空里也没有什么敌人,限制翼人自身发展的,主要是食物和生存环境。
就在米加乐向前飞着的时候,他不知不觉的,居然绕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他真的没有想来伊卡洛斯家,却不小心飞着飞着绕到了这里。
米加乐犹豫了一下,他想着自己要不要跟伊卡洛斯他们告个别。
可米加乐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也像是一个被赶出了家门的可怜虫。
虽然他明白,这是翼人的传统,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去哪里是他的自由,可米加乐还是认为,现在的他很狼狈,不应当去打扰伊卡洛斯。
而且现在时间也太早了,他现在就这么上门的话,也不太合适。
“米加乐。”
一阵轻微扇动翅膀的声音传了出来,在米加乐还在天空中盘旋的时候,一道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靓丽的身影,从比较低矮的地方飞了上来,看着米加乐。
伊卡洛斯不知道为什么,刚好出现在了自家门外,她看到了在天空中盘旋的米加乐,露出灿烂的笑意:
“你是来找我的吗?”
伊卡洛斯的脸上有着笑容,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米加乐,她就不由自主的想浮现出笑容。
米加乐看着面带微笑的伊卡洛斯:
“啊……是,我是来看看你的。”
米加乐尴尬的想捂脸,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可既然话都到这儿了。也就只能顺着这样的回答。
“那我们今天,要去哪里?”
米加乐经常会带着伊卡洛斯出去玩儿,两个人会一起四处飞行,进行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冒险。
米加乐看着笑盈盈的伊卡洛斯,他确实想说今天我会带你去哪里,只是,米加乐稍作犹豫,摇了摇头,晃了晃自己身上拿着的一个不大的包裹:
“抱歉,我还有事,有点赶时间,我得走了,我会回来找你的,很快。”
天空不算很亮,太阳刚刚升起,天边才不过产生了一丝鱼肚白,米加乐一个冲刺,化成了一道淡淡的影子,飘向了天际。
伊卡洛斯没有听清米加乐说什么,她只模糊听到了米加乐说今天有事。
她都没来得及问米加乐有什么事,米加乐就突然转身飞走了,这样的操作,使得伊卡洛斯有些愣神的站在原地。
很快的,伊卡洛斯耸了耸肩,倒是没在意什么。毕竟,米加乐从没骗过她。她听米加乐说会回来,而且很快就会回来。伊卡洛斯打心底里是相信米加乐的:
“很快,不知道是不是明天,又或者是今天下午?”
伊卡洛斯没有在意这些,她看了看天边逐渐亮起的天空,又看了看米加乐飞向天边的背影,伊卡洛斯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跟过去一起看看。
可她还没有跟母亲提起这件事情,而且母亲还没有起床,伊卡洛斯似乎不应该因为这一件事情去吵醒母亲,所以也就主动关上了门,回到了屋子里。
太阳升起,越过中午,又很快到了傍晚。
这一天,米加乐都没有出现在伊卡洛斯的面前,伊卡洛斯就在家等了一天,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伊卡洛斯明显皱起了眉头,脸上也是气鼓鼓的。
梅姨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了自己女儿表情的变化,她一边准备着晚餐,一边询问着伊卡洛斯:
“怎么了?今天有谁惹你不高兴了?”
伊卡洛斯是不会撒谎的,她有什么事情几乎都不会藏在心里,都是流露在脸上的:
“是米加乐,他说今天很快就会来找我,可是到现在都没来。”
“他说今天会来找你?”
梅姨听到了伊卡洛斯的话,她倒是没听出什么异样的地方。
“你要是觉得等的着急,你也可以去找他啊,你又不是不认识他的家。”
“去过了。”
伊卡洛斯的表情更郁闷了:
“只有叔叔在家你,米加乐不在,我问叔叔米加乐去哪儿了?叔叔说他也不知道。”
伊卡洛斯一边看着母亲把食物端上桌,一边有些郁闷的拿起食物往嘴里送,同时还在絮絮叨叨的:
“今天早上我还看见他的,他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说是要出去,结果到了现在还不回来,到底去哪里了?”
伊卡路斯的三言两语里透露出了不少消息,她自己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这些话听在了梅姨的耳朵里,已经成年的梅姨却联想到了一些可能。
梅姨看着自己已经不算小的女儿,也同样想起了米加乐的岁数。
伊卡洛斯比米加乐是要小一些的,但小的不多,也就一两岁,这么来看的话,米加乐应该是去完成自己的成长礼了。
成年之后,翼人都会离开自己原本居住的地方,不管是外出游历也好,闯荡也罢,都会出去,有些不会离开的很远,有些则会远离自己曾经居住的地方。
梅姨当然是知道这些的,只是她看着自己女儿不太高兴的样子,也就没有去说出这些话。
如果告诉自己的女儿,米加乐可能去了很远的地方,伊卡洛斯应该是会很失落的。
梅姨身为母亲,她还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因为别的孩子这么难过,梅姨也存在着一些侥幸——也许……米加乐真的只是离开一小段时间,很快就会回来。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梅姨不准备过多去干涉伊卡洛斯的事情,她只是轻轻的把食物朝伊卡洛斯面前推了推,顺带着安慰了伊卡洛斯一句:
“也许他只是出去见识见识,走走看看,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
伊卡洛斯依旧是闷闷不乐的,她点了点头,吃着东西的同时,还时不时的看向门外。
就仿佛她能看到,那里有一个长着三对翅膀,时不时面带着微笑,总是向她招手,叫她一起出去玩的年轻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