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战士嘿嘿一笑:
“我确实是猎人,有时候是魔兽猎人。”
他上下打量着蛇牙,补充了一句:
“有时候……是赏金猎人。”
蛇牙那对竖瞳不住的收缩又放大。
他害怕了,是真的害怕,尤其是在这种黑酒馆遇到这样的家伙,他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来帮他收尸的。
兽人战士咂吧了一下嘴,他似乎感觉没什么意思,这样的家伙只能勉强算是个乐子。
他顺手把那看着就极具压迫力的锤子“咚”的一下杵在地上,压碎了酒馆地板的两块青石,也压住了锤子正面的两枚金色印记。
蛇牙咽了口唾沫,他没办法流汗,不然的话恐怕冷汗都已经到脚面了,天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什么。
#智慧和力量之神在上,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滚吧。”
兽人战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样的家伙连个悬赏都没有,他才懒得管。
蛇牙如蒙大赦,立刻带着自己的几个跟班——其实也就是一条街上的混混和地痞。
他们拽着安琪就要离开。
其他几个按着克里的人,则直接把克里推了一个踉跄,趴到了地上。
“人留下,桌子地板赔了,再滚。”
顶着猪脸的战士,带着那种错综复杂的伤疤,呲着大板牙,语气很是平淡。
蛇牙吭哧了几下,一个字也没敢回,直接放下一个钱袋子,把安琪往兽人战士的方向一推,逃也似的的冲出这暗巷酒馆的大门。
克里挣扎着爬起来,想上去扶起安琪。
兽人战士一双不大的眼睛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克里浑身一僵,尾巴上的长毛根根倒竖,他犹豫了好几下,也是一扭头,跑出门去了。
安琪有些发呆,她现在还没明白这么短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但……貌似她是安全了?
她小心翼翼地凑到兽人战士的身前,鞠了一躬:
“那个……谢谢你。”
“请我喝杯酒,这事情就结了。”兽人战士浑不在意对方的感谢,自顾自的说:
“按我们这行的规矩来,干多少事情,收多少酬劳,请我喝一杯,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可……我的朋友……”安琪似乎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坏人,她还想去找克里。
“请我喝一杯,不然你别想走,我不介意把你卖了抵账。”猪头战士似乎觉得自己很幽默,咧开嘴发出“嘎嘎”的笑声。
“当然,剩下的钱我会找给你。”
安琪刚刚放松的表情又是一紧,她一个激灵,才醒悟过来一件事:
#能让一个坏蛋惧怕的,除了执法者,那就只能是更坏的坏蛋了。#
她的鼻子开始不住的微微抽着,眼睛里的害怕仿佛浓得要滴出来。
猪头战士朝着地上不在意的努了努嘴,呲出来的大板牙格外晃眼:
“用那里头的钱也行,反正只要是你结账,我不在乎是谁的钱。”
安琪下意识的就顺着对方努嘴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地板。
地上还躺着一个破旧干瘪的钱袋子,她的环顾四周,发现四周那些人眼里都有着对这个钱袋子垂涎欲滴的光彩,但没有一个敢往前凑一步的。
安琪急忙去捡起钱袋子,她是想把钱袋子直接交给对方的,转念又想到了对方说要她请一杯酒。
安琪抑制着自己哆嗦的肩膀,带着哭腔的声音走到吧台前面:
“麻,麻烦你,来一杯……”
“一杯烈浓,一杯胡萝卜汁,这位小姐结账。”旁边突然传出一句瓮声瓮气的点单声,吓得安琪几乎要直接哭出来,她瘪着嘴,只剩下点头,
酒保见多了各色各样的人,他熟练的拿酒、倒酒、调酒,飞快的操作晃的站在吧台前的安琪几乎都忘了自己快被吓哭的事实。
在倒酒的间隙里,酒保还对安琪眨了眨眼,带着不无羡慕的语气说了一句话:
“这位小姐,我猜…你是第一个能用一杯酒就请动猎人王的人。”
“猎人…王?”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土里土气的名字。#安琪撅着嘴暗自想着。
#但是,绝对很配那个又丑又凶的家伙。#
“是啊。”酒保的说话声音不小,甚至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在那些人听到“猎人王”几个字的时候,所有的窝在酒馆里刚刚还在一副看好戏的吃瓜群众立刻就都安静了,连大声说话的人声音都立即低了下去。
然而坐在桌子旁边,等着酒上来的猪头战士,也就是猎人王,就好像入定了一样,似乎是没有听到,依然坐在那里,等着酒保调酒。
酒保看看着周围有人好奇的目光,有人关注的表情,而且似乎正主还对他说的话没什么意见。
他这才大着胆子,用那种讲述传说故事一样的语气继续说着:
“猎人王,是曾经连续两届的兽王杯勇士得主,兽王大人当初想要招揽他,亲手在他的武器上打下了两枚金印。”
说到这里,酒保拿出一只擦洗干净的杯子,开始倒酒。
“不过啊……”
“猎人王拒绝了兽王的邀请,他说了一句话:‘什么时候我的武器上有了第三枚金印,我才考虑退休。’”
酒保微笑着,轻轻把酒倒完。
这些事情都是从来这里喝酒的酒客嘴里里传出来的,他是不知道真假的。
但当着本人面说出这样的话,也相当于是一种变相吹捧,他是真的希望这个可怕的家伙不要因为心情不好把他的房子拆了。
“好了,请慢用。”
两只装满液体的杯子被稳稳当当放在托盘里,酒保依然是面带微笑:
“把酒送过去吧,女士,你可以相信他。”
安琪一脸茫然的接过酒盘,她刚才听故事听的是很开心,但一想到刚才遇到了什么人,人家还帮了她的忙。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是你买了一只笔,打开笔帽,上面说你中奖了,需要200块才能提现那奖金五万,你不信,然后来了个散打冠军,把五万块抡圆了砸你脸上,要求你支付200,不然别说五万,你人都别想走。
安琪带着迷迷糊糊的感觉,把酒保兼酒馆老板的酒以及找零小心翼翼地端到了猎人王的面前。
老实说,她觉着自己现在已经不怎么害怕了——最多也就是小腿快抽筋了。
猎人王拿着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看着安琪。
安琪正端着自己那杯胡萝卜汁,刚想喝的时候,被猎人王这么一看,吓了一跳,杯子一抖,胡萝卜汁洒了不少,还溅在了她的衣服上。
“想知道为什么吗?”
猎人王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手忙脚乱擦着衣服的安琪被问的莫名其妙。
“你让我想起来一个朋友,你们毛色很像,都是棕色的。”
猎人王舒了一口气。
“小心点儿你那个猫咪朋友吧,下次,没这么好运气。”
猎人王站起身,一把抹了抹嘴,甩了甩手,晃着巨大的身子,准备离开,临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像回忆起什么事情,看着那个酒保:
“你是老板吧,这酒馆卖不卖?”
“很抱歉,小本生意。”
酒保脸上带着一种特别难看的微笑,说出了拒绝的话。
安琪好看的眉毛皱了皱,她不是没明白猎人王的意思。
但猎人王的话,她几乎是不信的,克里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她不可能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两句话就质疑克里。
所以安琪追了上去,她想问猎人王,没有证据,怎么能平白诬陷别人?
然而安琪却没有想过,谁会无聊到去诬陷一个自己压根不认识的陌生人呢?
猎人王就这么走着,安琪在后面亦步亦趋。
天已经黑了,一轮巨大的月盘挂在天空,明亮的月光也让昏暗的街巷变得好走了不少。
猎人王吸了吸鼻子,他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安琪已经想着要回家了,但她意外发现,猎人王走的路和她回家的路的方向没差太多,她现在真的没什么安全感,有这样一个人在前面开路,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
蓦地,猎人王停住了脚步。
他停下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一直跟着他的安琪下意识的没来得及反应,一头撞在了猎人王背上。
少女的脑袋在坚硬的护甲上嗑的生疼,被忍住好几次的眼泪终究还是因为疼痛流了下来。
猎人王没有管那个还在揉着额头,掉着眼泪的女孩,他的话简短直白:
“这是你多付的钱。”
安琪还没缓过劲儿来,她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下意识的就想抱头蹲防。
“砰!”
巨大的锤头撞碎了一扇大门,发出的声响让安琪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真的觉得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太恶劣了。
门板消失的太过于突然,门里的几个人还没明白过来,都在面面相觑,当看到了门外街道上的人的时候,紧接着就全都是是面带骇然,一副只恨异世界没有卧槽的表情。
当安琪好容易从蹲防姿势里抬起头来,就看到了那扇已经没了门板的大门里的场景:
克里带着谄媚的笑还在给蛇牙敬酒,几个跟班小弟在一边聊天打屁。
这幅画面定格在了房间里,也定格在少女的瞳孔里。
猎人王轻轻把锤子一收,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