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白一脚踹翻了书案,扶星嘴角挂着血跪在地上,他听到江州河有异动就回来了,拉着马车走到门口才知道江浅不见了。
周以白捂着发疼的脑袋,眼睛发狠,他守在江州的暗卫有一万五千人,现在根据扶星说的估摸着江州河有千余人,江州城外有三万人。
如果死扛几天,还是能等到朝廷援军的,可惜现在江浅不见了,而自己分不出人手去找他,现在江州城乱了,她有没有性命之忧也不知道。
砰的一声,他一拳捶在旁边的柱子上,然后冷静下令:“你调一千人马从江州城两边包抄,我带五千人在城中迎敌,剩下的人给我死死守住城门。”
扶星抱拳点头,抹了嘴角的血出去了,周以白穿上了甲胄,今天他交代给江琅的事情,希望他能做到,成与败都在他了。
战火四起的江州城在雪夜飘摇,江浅还拽着许译的衣角,求他能迷途知返,可是许译眼底的欲望越演愈烈,他看着善良之人崩溃,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倒在血泊中,这些都人他畅快。
漫无尽头的街上,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利箭划破黑夜,周以白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拿剑,一挥手就把高大粗暴的北漠人斩于马下,他现在要把反军绞杀在城中,让外面的人丢了里应外合的时机。
江浅坐在马车里,眼看着马车朝城门去,此刻城门也是乱糟糟一团,围了许多百姓,还有一些当兵的,百姓们想出去,拼了命的往城门挤,叫嚷着开门。
“朝廷不管我们了,快逃啊!”人群中有人高喊着。
“听说城门外是许都督的兵,为何不放进来杀北漠人?”
“是啊!许都督还发粮给我们了!”
“快开城门!开城门!”
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官兵们快压不住了,许译坐在马车里冷眼看着这一切:“你看看他们多蠢,只看得见眼前的好处。”
江浅怒不可遏,这个人妄想自己俯瞰众生,处处带着鄙夷与不屑,他给旁边的侍卫递了个眼色,侍卫站了出去:“肃静!许都督在此,快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百姓们纷纷往马车看过来,刚刚喧闹的声音此刻更加高涨,开始推搡官兵,想去打开城门,守城门的人只知道要死死守住城门,他们不能跟百姓出手,只能站着让百姓踢打。
眼看着,被官兵围起来的城门就快抵挡不住百姓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都住手!”江浅冲出马车,捡起掉落在马车上的剑,架在脖子上,她身上是一路来被溅的血,她用沾满别人鲜血的手握住剑,她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想要逃离,可是这些苦苦挣扎在底层的百姓也跟她一样,在权势压迫下,逃到那里都一样。
许译脸上闪过震惊,刚刚在自己脚边哭到颤抖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马车前面去了。
人群中有人认出她了,管他叫通判夫人,大家原本争执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江浅瘦小的身子站在呼啸的风中,看起来下一刻就要被风吹倒。
“许译不可信,他要造反,北漠人是他引来的,若大家还执意开城门,我愿自刎,以证他许译是狼子野心之辈!”江浅冷静又铿锵有力的说道说道。
许译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站了出去,江浅见他出来了就往后退了几步。
“你当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吗?不过是见你有趣,逗弄一下,这些人对我来说也没什么重要的,我有的是办法开城门。”许译确实是这么想的,现在江州算是废了,他杀人也杀了,不在乎还要死多少人,从此以后没人能要挟他,江浅也不行。
很快北漠人就围了上来,站在了许译身后,百姓们也明白过来了,与之前争执的官兵站在一起,摇曳的火光中,江浅觉得自己走到尽头了,开始来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来,现在也到了必须要走的时候。
许译冷着脸一步步靠近:“有本事你就去死,死也死在我面前,反正你也差我一个人情。”他看着江浅站到了马车边缘,他也停住了脚步,深深看她一眼:“江浅,这世上没有人能威胁我,威胁我的代价是很可怕的。”
江浅抬头看着雪,不沾染任何杂尘的雪,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来到这个世界,昏天暗地走一遭,转瞬间又归于尘土,人活一世,总要留下点什么,她不喜欢这个封建的时代,处处充斥着权利,到处都是压迫。
但是她可怜这些活在强权下的人,那些百姓拼了命想好好活,生命无论处在什么境遇之下,都该被尊重。
她看向身后胆怯的百姓,她唯一能做的是利用自己的死,挑起百姓最后求生的欲望,到最后她又会在何时何地被何人谈论起呢?鲜少人知道她的名字,顶多叫她一声通判夫人。
想到这里江浅笑了,不惧生死地笑了,她握紧了手里的剑,泪眼婆娑中看见一个黑色身影像雄鹰似的,朝她狂奔而来。
“不准!”许译怒喝着朝她跑来。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握剑的手使劲一划,脖颈处传来剧痛,她手受到了什么东西撞击,把她整个人都撞下了马车。
整个身子都凌空了,然后似闪电的身影飞奔到她身边,牢牢地把她接到怀里。
江浅猛然睁眼,就看见气红了脸的周以白,还有阁楼上的洪知,刚刚是他拿厚厚的琴谱砸开了自己的手。
刚刚周以白远远的就看见她,竟然拿着剑架自己脖子上,那一刻他头疼欲裂,过往种种在他脑子里浮现,她的箬箬,他又让她受伤了。
他用剑刺向马的屁股,马以一种疯狂的速度狂奔,他害怕自己赶不上了,他害怕她真的死在自己面前。
江浅被周以白紧紧搂在怀里,可是她划了一半的脖颈还在淌血,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襟。
许译在马车上暴怒目眦欲裂,大声喊着破城门,北漠人与官兵百姓酣战起来,周以白跑上城门,把江浅交到扶星手里,便提着剑下去了。
他本来以为还要几日,结果不出一日江琅就带着援兵来了,反军被肃清,许译被关进了大牢。
赢的那一刻,周以白没有与人庆贺,他跑上了城门,那里有小小的房间,江浅生死未卜。
他浑身是血的破门而入,看见病床上的人眼泪就下来了,她单薄的身子窝在破布床铺里,看起来没有一点血色。
“箬箬,我来晚了,对不住,我又食言了,我竟然忘记你……为什么忘记的偏偏是你!”他抓着江浅的手,哭得像个孩子,他身上也负了伤,扶星好几次打断他,让他包扎伤口,他都听不进去。
病榻上的江浅不耐烦的抽回手:“呢不能别烦我睡觉!”
周以白猛的抬头,对上江浅虚弱的脸,还有微怒的眼睛,扶星终于抓住机会开口了:“夫人暂时没有大碍,只是抑郁成疾,再加上……”
“有话赶快说!”周以白冷眼看着扶星。
扶星深吸一口气:“再加上怀有身孕,母体孱弱……”
“你是说……”周以白手都在抖,难以置信的看着扶星,又偷偷瞟了眼江浅:“箬箬,你是怀了我们的孩子吗?”
江浅没好气的侧过身,背对着周以白,酝酿着下一次该如何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