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个舞姬明显就是来搅局的,只要周以白沉住气,她们也闹不起来,江浅在心里为周以白捏了把汗,可好死不死,挽香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她指着那些舞姬呵斥:“你们这些下贱东西,没看见主子正吃饭吗?怎么还敢出来脏人眼睛?”
这话说的,对面的舞姬马上不乐意了,挽袖子的挽袖子,搬凳子的搬凳子,其中一个直接扯了挽香的头发,又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脸。
一时间全乱了,全是女人的叫喊声,什么都在天上飞,手绢,头花,凳子,碗······乱糟糟的宴席中,许译喝完了最后一点酒,对着周以白轻蔑一笑,潇洒离开了,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起身,周以白震怒,他把我护在身后,一脚踹翻了桌子,可那些舞姬还在打,势必要逼走最后一个客人。
看来周以白还是太年轻,斗不过那只老狐狸,不怪他。江浅躲在周以白身后看好戏,突然,一只凳子飞了过来,周以白一个转身抱住了江浅,那实木的凳子,就这么砸在他脑袋上,他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那群人见状终于停了下来,尤其那些舞姬,连东西不捡就跑了,这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想必这个笑话,不久之后就会传遍江州城,只是周以白好歹也是有功夫在身,败在一只凳子下,也太丢人了。
扶星请来了大夫,江浅陪在一旁,她都有些心疼周以白这天真的孩子,闹了这么个笑话,以后很难在江州城混了吧。
大夫为周以白把了脉,连连摇头叹气:“他这是寒食散的瘾犯了,年纪轻轻的,怎么把自己的身子折腾成这样。”大夫神情越来越严肃:“他有好多病根埋得太深了,还有寒食散摧残躯体,又日夜劳累,若是再不好好养,恐怕······没几年可活了。”
“什么?”江浅原本还心不在焉,一听到大夫这么说,她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床上的人虽然脸色难看了些,但是什么都好好的,他怎么就活不长了,他连二十岁都不到,江浅身形微微颤抖着:“烦请你好好看看,他平常精力可旺盛了。”
大夫皱起了眉头:“他是在服用一些汤药,这些药能让他看起来还算康健,可是药性猛的很,且治标不治本,真是不懂这些年轻人,身在这样的大户人家,怎么就不能好好爱护自己的身子。”
江浅原本还想着等周以白醒了好好笑话他一番,这还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告诉她人活不长了呢?
她该开心吗?人死了之后,她就自由了。扶星领着大夫去开药,江浅愣在原地,她头一次好好看周以白的房间,除了书就是折子,除了折子就是书,她走到周以白床边,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拉起了周以白的手,上面有微微的薄茧,江浅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周以白手上。
“你别死那么早,我想你好好活着·····”她想要自由,也希望周以白能平安顺遂的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她猛然想起自己之前对他说的话,说什么天下黎民,太平盛世,他还年轻大可先去感受山河远阔,在心里装下明月清风,再去好好思量如何造太平盛世,可惜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一直都在权谋斗争中喘息。
想到这里,江浅泣不成声,她觉得自己之前对周以白的要求太高了,他被关了十几年,陡然出来,就又被裹挟尽权利中。
床上的周以白,就算在睡梦中也不安稳,他又回到了那个雷声轰鸣的晚上,小小的周以白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别人缠绵床榻,旖旎春光中,陌生男人发现了角落里的周以白,她的母亲惊呼一声,躲在帐子里发抖,那男人冲了过来,一把掐住了周以白的脖子。
他母亲依然呆坐着,也没有去拦。脖子上的手暴起青筋,小小的周以白脑子发胀,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他开始挣扎,嘴里发出呜咽声,当夜值守的丫鬟离这里不远,因为那天打雷,周以白害怕母亲受惊,冒着风雨来陪母亲,却意外撞见了这一幕。
他用尽所有力气喊,挣扎,他看见帐子后面的母亲动了动,女人掀开了帐子,连滚带爬的朝周以白扑了过来,周以白看见了希望,可下一瞬,这个衣衫不整的人,帮男人按住了周以白挣扎的脚。
所有的希冀都在这一刻破碎,他就是在那一刻开始坠入深渊的,这个与他骨肉相连,血脉相系的人,为什么从来对他没有好脸色,他明白了,原本挣扎的手脚慢慢不动了,当他们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他猛然反扑,拿起一旁钩子,猛的刺进了男人眼睛,母亲在一旁绝望的尖叫。
温热的血扑在周以白脸上,他开始兴奋,听着血肉紧绷又断裂的声音,他用把钩子斜着插入,那是母亲用来勾香灰炉的钩子,如今用来杀人正正好,小小的人,用所有的力气,抽出了钩子,男人抽搐着倒下去。
母亲像狗一样爬到他身边,刚刚她一滴眼泪都没落下,现在哭得让人闻之心碎,红色的血在男人脑袋底下蔓延,周以白拿着钩子笑了起来,孩子天真的声音在夜里十分瘆人。
他抹了抹脸上粘稠的血,哐当一声把铁钩子扔到母亲旁边,愚蠢的女人见男人没了气,就也用钩子捅进自己的脖子,第二天周以白就成了怪物,他不会说话了,人也变得奇怪,每个人都怕他。
小小的周以白死在了那个房间里,在他母亲成为帮凶的那一刻,他就咽气了,他们放出了一个厉鬼,现在回想起那晚的血,周以白依旧会兴奋,那种喷溅出来,在空中散开的红色,是他见过最美的花。
周以白从兴奋里醒来,他感觉手上湿漉漉的,转头就看见一个陌生女人拉着自己手在哭,他反射性的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江浅愣住了,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眼前的周以白看起来那么陌生。
周以白看着她窒息的样子很兴奋,可是他另一只手又很想帮她擦掉脸上的眼泪,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杀人从来没有犹豫,这时候房门被推开,扶星看见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他像箭似的冲过来,扯开了周以白的手:“大人,这是夫人啊,您是怎么了?”
现在的周以白让扶星都有些害怕,他感觉他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一个完完全全的刽子手,甚至比以前更暴戾。
江浅猛烈的趴在地上咳嗽,脖子留下一圈红痕,她大口呼吸着惊恐的看着周以白。周以白打量了一下江浅,脑子开始痛了,他不记得自己已经成亲了,他现在只知道自己设了个局,结果这局被挽香搅黄了。
“我怎么会有妻子的?”周以白呢喃着,扶星差点惊掉了下巴,江浅也难以置信的看着周以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