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浅这几日身子已经大好了,周以白也能让她出去放放风,每次出去放风都叫扶星陪着,看着只有扶星一个人,其实明里暗里不知道派多少人跟着她。
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铺子,翠微扶着江浅下马车,远远就看见门上贴了官府的封条。
走近了又发现自己刚漆的门,被蹭掉好大一块,露出里面灰扑扑的底色,江浅心疼的摸着门上的斑驳,像是摸一块疤一样。
“想来是那天官府来拿人的时候弄掉的。”翠微低喃道。
江浅冷冷哼一声,抬手想撕封条,扶星拦住了她:“这条子要官府的人来揭。”
“究竟是要官府的人来揭,还是周以白不让我揭,什么狗屁通判,只知道让人背黑锅的通判罢了!”她话是这么说,可依然收回了手。
扶星面无表情的吭声:“夫人回去吧,起风了,你身子才刚好。”
江浅闻声乖乖上了马车,她现在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既然周以白说她还有用,那就死皮赖脸的活着呗!多活一日她都赚了。
马车在通判府门口停下,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仔细听都是些女娇娥的声音,江浅钻出马车,管家立即来迎:“夫人你可算回来了,不知道那位大人,送了好些美人过来,小的也不知道作何安排,夫人您看这……”
管家拖着话口,试探的看向江浅,滴溜溜的眼睛里全是精明,现在他是看清了,这通判府里头号主子就是眼前这位。
江浅提裙子下车,眼睛都没眨一下:“送过来了,就好生安排着呗!反正府里这么大。”
他堆起笑脸:“咱们爷恐怕会不高兴,但是要是夫人安排,他也不会说什么。”
江浅根本没想听管家说什么,只是大步流星往自己房间去,可是要到她的房间势必要经过前院。
前院里全是姑娘,江浅一走进去,一道道审视的目光就刺了过来,为首的姑娘叫红韵,她十二岁就在聚仙楼讨生活了,人情练达,世故通透。
只一眼她就瞧出江浅和她们身份上的不同,红润的指尖轻撩头发,她颔首,朝江浅福了福身,旁边的一众姐妹见状,也朝江浅福身。
江浅被吓了一跳,她也回礼,院子里的人没一个出声的,在沉默中行礼,在沉默中分开。
晚上周以白回来的时候,扶星跟他说江浅一天的行程。
书房里,周以白洗了手,正用帕子擦手,雪白的帕子上留下点点血迹,他今天亲自审了犯人。
“她的门找人给她补了,那些美人就暂且安置在府中,给她们寻个偏一点的地方,别让她们来碍我的眼!”周以白吩咐完了,又看了看天色:“准备些甜食送到她房间里去。”
扶星应下又问:“这拨人是许都督送来的吧,他这是何意?”
周以白阴郁的脸上多了一丝厌恶:“大概是想落我一个风流的名声,又或者想探听通判府消息,还是想搅乱视线干些其他什么,反正你盯着点就好!他敢明目张胆送人,我也只有接着。”
他揉了揉额头,最近他疲惫到了极点,李家那些人显然受过训练的,话咬得很死,要不然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还有那些铁器的去向,那么大一批东西,运到哪里去了,一点音讯都没有,还有江浅……
周以白缓缓起身,扶星正要出去,又被他叫住:“甜食我亲自送过去。”
后院房中,江浅正算账,她趴在软榻上的小几上,手边的算盘拨得飞快,越算她就越心凉,快小一月的时间,她亏了三千两银子。
“布妆欠三百两……染坊欠二百七十五两………欠绣娘三十两…”
门外的周以白端着银耳莲子羹进来时,就看见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丝丝甜香飘来,江浅掀起眼皮:“你怎么过来了!”
周以白像没听到似的,直接走过去坐下,把甜羹端到她面前:“早些休息,看这些账伤眼睛。”
江浅咬紧了后槽牙,要不是他从中作梗,自己何至于欠那么多银子,她恶狠狠的瞪了眼周以白,利落的下榻,打算去房里睡了。
周以白轻轻勾着她的手腕,让她坐下,又把甜羹往前推了推:“吃点东西再睡!你今日没用晚膳是为什么?不合胃口?”
江浅别过脸,不想跟他说话,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盯着一处地毯看,满脸倔犟。她决定不跟周以白说话了,她没办法把那些伤害当作没发生过,只求他早点利用完自己,早点让自己滚蛋。
周以白眸色一沉起身,挨着她坐下,端起甜羹作势要喂她,江浅把身子往后仰了仰,怒气更甚。
“张嘴!”周以白把勺子送到江浅嘴巴,以命令的语气开口,这次江浅不仅把嘴巴闭上了,连眼睛都闭上了。
周以白以前不觉得,她气人的招数有这么多,他克制住怒火:“你要是吃了这碗羹,你的账我给你平了。”
“真的!”江浅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琥珀色的眼珠子都渡了一层光,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有骨气的人:“你不是骗我吧!”她怀疑道。
周以白叹气,他这个妻子,什么都入不了她的心,除了银子,自己可从未少过她银子,也不知道她这么爱财是为什么。
“真的!”周以白无奈的重复了一遍,江浅不光眼睛亮了,嘴也咧开了,她立马拿过自己的小算盘,手快得出残影了:“一共是……三千五百六十三两二钱,你确定都给我平了吗?”
“平了!”周以白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下来,江浅审视的看着他,眯着眼睛得寸进尺道:“那可只是账上的银子,还有什么精神损失的银子,还有误工费,这些满打满算,也有四百两吧!”
她试探的说出这个数字,周以白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忽然想起衙署里当差的那几个人,中午用膳时,他们都抱怨妻子管自己的俸禄,说这江州城里大多女人管账,如今江浅这样子,莫不是要给自己管账吗?
周以白心里雀跃了一下,没有表现出来,他正色道:“我何时少过你银子花了,若是你觉得不够,明日就去管家那里拿库房钥匙,这通判府的账就你来管好了。”
江浅咽了咽口水,倒吸一口凉气,她只是想讹点银子,没想到周以白竟然直接让她管账,该说不说,这人有时候脑子确实不太灵光,可能是被关在淮阴侯府太久了,不通这些事。
她手里的算盘停了,心里的算盘打得响,全然不知道一旁的周以白已经变了脸色。
从骨子里传来的痛痒感,让他手都在抖,是药瘾犯了,他把碗放在小几上,呼吸已经开始急促,不能让江浅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他心里就这一个想法,周以白艰难起身,迈脚想离开,江浅察觉到他要走,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你别走啊!你不是说要给我平账吗?你不会又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