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过去了,江浅还没有出去,外面也没消息传进来。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江浅扯着裙摆擦拭自己手上的血迹,伤处肿得老高,她怀疑衙役把自己的东西私吞了,根本没有去找着以白。
“饶了我…饶了我,别切我手,求你,我什么都说…说…我说,啊啊啊!”
牢房那边行刑的声音又传到这边,江浅的精神快崩溃了,在这封得死死的墙壁中,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只有每天早上行刑的声音来告诉她,又是新的一天了。
手上的伤口得不到医治,已经有溃烂的趋势,又疼又痒根本睡不着。
“我什么都说……说…别切了…徐州那批东西…”那人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刀捅进身体的声音。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阵阵传来,江浅的心紧了一下,紧紧挤在角落里,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这是第四个人了,短短几天,就死了四个人,他们好像在查另外一桩大案,可是每当那些人要松口时,他们又会直接一刀毙命。
江浅想不通是为什么,她也没精力去想,缩在这里四天了,她不信四天了仵作都验不出尸,唯一有可能是她做了别人的棋,有人想借着她的案子,做些什么。
牢房外的衙役正喝酒吃肉,完全不在意那边有个人死了,这几日江浅每天都只有一顿饭,每餐都是一碗清粥,配一碗水煮菜。
全然不像第一天入牢房,虽然菜也不好,至少有几片肉,菜还是热的。
江浅舔了舔干涩的嘴巴,不禁又想,是不是利用自己的那个人,已经放弃自己了。
她抬起自己红肿的手,轻轻朝伤口上吹气,来缓解痛痒,滚烫的热泪,一滴一滴落在伤口上,痛得她直抽气。深深的无力感,裹挟着她,她觉得自己也太可怜了些。
“喂!喂!喂!”外头的衙役踹着牢门:“哭什么哭,等你死了,再给自己号丧吧!哈哈哈……”
这几天县丞和通判都没有什么动静,衙役们都觉得这女人没用了,她得罪了李员外,怎么着都是一个死。
另外一个人打量着江浅,露出一抹邪笑:“你没从她身上捞着油水,捞着这个人也是不错。”
骂江浅那个人回过头来,绿豆般的眼睛直往江浅身上瞟:“你不怕她给你下毒,这女人可是会杀人的,李家千金她都敢杀,我怕我无福消受啊!”
说着两个人又开始拼酒,江浅咬破自己的嘴巴,把指节捏得发白,竭力忍耐着,直到嘴巴里有甜腥的味道,她才冷静下来。
通判府邸,扶星把江琅的信给周以白,他知道江浅还活着十分高兴,也觉得暂时不要把这事儿声张出去。
最近宫里确实有异动,许都督到江州去了,说是押送供奉,实际上不知道干什么。
周以白把信纸放到了烛火下,这个许译当真是阴魂不散。
“明天就要提审夫人了,您要去见一见她吗?”扶星问道。
周以白一边提笔回信,一边答:“见!今天晚上见,你去安排一下。”他虽然心里还生气,但是明天提审她,总该叮嘱她一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暮色四合,江浅空洞的望着墙壁发呆,蓬乱的头发上都是稻草,今天衙役把她的被子抢走了,她只能睡在草垫上,鹅黄色的裙子又脏又皱,还有许多斑驳血迹。
“喂!出来!”衙役打开了江浅的牢门,示意她出去。
江浅愣了半晌,扶着墙壁起身:“是要提审我吗?可现在是晚上…”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现在只是阶下囚。”说着他过来推搡着江浅,用绳子死死捆住了她的手,她感觉手腕都要被勒断了,衙役把她推出去。
纵然是有疑问,她也不能反抗,江浅踉跄了一下,被逼着出去。可这路,也不是往衙门去,且越走越偏。
江浅慢吞吞的走着,他们走出了大牢,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到这一刻江浅还在想,会不会是周以白来救她,他之前不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当她见到李员外的那一刻,寒意从脚底直达头顶,昏暗的长巷里,背后的衙役阴森一笑:“江娘子,您可走好吧!在你身上捞不着油水,可人家李员外可给得很多,你这条命也算值钱。”
江浅疯狂的摇头:“不…不!求求你,不要把我交给他,我能给你很多钱,要多少有多少,我没有杀李小姐…”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没有让人心软,衙役恭恭敬敬的朝李员外行礼,然后提着江浅的后衣领,把她拖过去。
江浅开始疯狂挣扎,大声呼救,都无济于事,她被一下子甩到了李员外面前,重重摔在地上,尖锐的石子儿又把手上的伤口搓开了。
她已经顾不是疼了,挣扎着起身又想逃跑,李员外恶狠狠的看着她,把脚高高抬起,重重落下,踩在她背上,一脚把她踩趴在地上,胸口传来沉闷的声音,她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不…不是我…”她气若游丝,还在求饶,她想活着,上辈子死太早了,这辈子,她就想好好活着。
“哼!通判已经开始查李府了,我女儿也死了,被他查出来那些事情,我也活不了,他把你送进来,就是为了对李府下手,我动不了他,但是我能动你。”李员外冷冷的说道,他抽出了衙役腰间的剑。
闪着寒光的利刃,对准了地上的江浅,原来是这样,她满怀期待的人亲自把她送了进去,她还跟傻子一样,以为他会来救自己,她像是濒死的蝴蝶,不停扑棱着,却被人死死踩在脚下。
与此同时,离县衙不远的大街上,两辆马车正展开一场无声的对峙,一辆是周以白的,他本来是来看江浅的,还带着热乎乎的吃食。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许译,他来得也太快了,许译悠闲的坐在马车里,等着周以白下车给他行礼,这个新上任的状元郎太不识趣了,查案子竟然查到了自己头上。
周以白把食盒放好,先行下车,对着马车行礼:“许都督最近可好?”
车内的许译也推开门下车,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周以白,就算他恭敬的弯着腰,也叫人看着不爽。
许译刻意等了等才开口:“通判无需多礼,这么晚了通判上赶着来县衙做什么?”
周以白阴郁的眸子多了几分戾气,他嘴角依然挂着笑:“都督为了江州供奉,十天的路程,五天就到了,此等艰辛,让在下佩服,所以我也不敢躲懒,特意来县衙问一桩案子。”
最后一句话,他特意加重了语气,这些日子他审问李府上下的人,发现他们在私造铁器,而买主是徐州人士,恐怕跟这位都督脱不了干系。
许译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不疾不徐道:“那通判就好好查,若是真破了大案,我肯定亲自去为你讨赏。”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巷子里就传出来呼救与喊打喊杀的声音。
刚刚江浅用尽所有的力气挪动了身体,那把剑扎偏了,只扎到她手臂上,李员外连忙抽出剑,又往地上扎。
江浅奋力一撞,竟然也把这个肥得流油的人撞稻在地。
趁此机会,她快速爬起来,疯了似的往外跑。
“混账,快去抓她!”地上的李员外半天爬不起来,他只能叫那衙役去追江浅。
那衙役立马反应过来,接过李员外手里的剑就去追,他没想到那女的就跟只小狐狸似的,被绑了手,受了伤,还跑得挺快。
江浅忽略了手臂上的剧痛,忽略嘴巴里的血腥味,只盯着小巷尽头的光,把脚倒腾到最快,她撒开嗓子喊:“救命!救命!着火了,着火了…”
周围的狗叫四起,当她跑出巷子时,衙役也追上了她,他抬脚,把江浅踹翻在地,举起手里的剑朝江浅刺去,江浅又重摔在地上,她紧闭上眼睛,觉得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
霎时间,一支短箭划破长空,贯穿了衙役的喉咙,喷溅的血,洒到江浅脸上。
察觉到不对,江浅睁开眼睛,只看见不远处有周以白和许译。
是周以白用袖子里藏着的弓弩射杀了衙役,他愕然的看着江浅,他不敢信那浑身是血的人是江浅。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浑身是血,江浅害怕的看着周以白。
周以白被那眼神刺中了,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喘不上气。
他不知道江浅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他本来挪动的脚步,被那一个眼神盯住了,浑身的血都凉了。
江浅艰难的在地上挣扎,用肩膀撑着地,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许译跑去。
许译十分震惊的看着她,在她快要跌倒的时候,上前几步,把她稳稳接进怀里。
“救我…求你!”她哀求的看着许译,把他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
许译用身上的披风把她裹了起来,沉声回应她:“好,不怕,有我在!”
周以白瞬间脸色惨白,他明明叫人看着她了,她为什么还会受伤,他只是想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她却毫不犹豫的奔向别人。
“不,箬箬,不要走,到我身边来!”周以白用异常阴沉的语气说道,他不能让许译带着她,他有种直觉,她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周以白走近几步,他一靠近,江浅就怕得浑身都在发抖,她紧紧抓住许译的衣裳,卑微的乞求:“求求你,救我!救我…他要杀我…”
她湿漉漉的眼里,满是无力与绝望,看得人心碎,她江浅只是有点小聪明,跟他周以白玩不起,稍有不慎,就会搭一条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