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已入秋,漫山的枫林进入了全盛时期,两旁盘旋交错的枫树枝已把路的上空盖满。那一簇簇枫叶,有些还青里泛红,有些却已在橙黄之间,微微透出红的色调。而大部分都已红了透彻。青红橙黄,色彩交错,层层叠叠,仿佛是大自然刻意地配色。阳光洒射枫林,使色彩更加透亮,满眼的炫彩斑斓。怀旧的青石路,也被落叶铺满,与四周的枫树连成一色,人仿佛在画中行走。空气中还氤氲着一股独特的草木味道,让人神清气爽。
“好美呀。”珊珊不禁赞叹,心情也随之变了美好。上班的路上也有一排排火红的枫树,但她每次骑车都飞速掠过,从没心思像这样去欣赏,去感受它的美。
“多出来走走,别一心扑在工作上,东京像这样美的地方多的是。”严若城劝说道
“嗯。”珊珊苦笑一下,心中的无奈却不愿多说。
一路都是斜坡, 两人慢悠地踱步到半山腰,珊珊已是气喘吁吁,满山的枫红映染了她的面颊,唇若红莲,色如凝霞。
严若城无意一瞥,心似被晃了一下,无法挪眼。
珊珊报以一脸疑惑。
“累吗?”严若城慌乱收回视线问道
“还行,很久没这样爬坡了。脚都有点笨拙了。”珊珊浅浅一笑。
“快到了,坚持会。”
“嗯。”
一个大弧度的转弯,一座古红色的寺庙建筑呈现在不远的路旁,庙身大部分被树木遮藏,但从部分斑驳风霜的木梁木柱,能感觉到这座庙宇有些年月了。
“到了。”俩人加快了脚步,从寺庙旁边的石阶绕到院前。
这座寺庙不是很大,进入正门,穿过一座小院,爬上几十个阶梯,就可直达正殿。整座寺庙隐匿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鸟吟蝉鸣,清幽静谧。
“我们要进到庙里吗?”珊珊问
“嗯,拜佛求菩萨保佑。”
“啊?”珊珊甚是惊讶,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也会信这个。
看到珊珊的神情,严若城微笑说:“刚来日本那会,每逢初一十五,母亲都会带我来这里祈福许愿。母亲回国后,我就再没来过。”
他说着,就迈上花草拥簇的石阶,珊珊似有领悟地跟在身后。来到正殿,他虔诚的跪拜在佛像面前,闭眼祈祷。
“来,你也来拜一拜?心里有什么愿望可以跟佛祖说说。”严若城起身对珊珊说道
“嗯。”珊珊点头
身在异乡,心中所牵挂的,想要祈求的东西太多。亲人,恋人,工作,梦想。。。许多人,许多事要都能顺遂心愿,就好了。但就怕佛祖责怪自己贪恋太多。
于是,珊珊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希望佛主能保佑自己故乡的亲人,远方的恋人平安无恙就好。”工作,梦想由自己去努力吧。
跟着严若城,穿过正殿,绕到后院,一棵硕大的银杏树立在院中,树身好似由许多棵树干抱团而成,虬劲粗壮。树顶无数根枝干坚硬的四向伸展开,撑着茂密的树叶。满身的树叶片片金黄,不掺有一片绿。树下对称的铺上一层金黄落叶毯子,好似树身投射的黄影。
它宛若一位满头金色毛发的老人,雍容高贵的独立于院中,傲视岁月风霜。
“这棵银杏有几百年历史,据说是棵神树。前来祈福的人们喜欢把心愿挂在这里,希望神树保佑愿望成真。”严若城介绍道
下了台阶,来到树旁,果然银杏树下环形的围栏上密密麻麻的挂满了红色祈福袋。严若城俯下身盯着福袋绕着围栏踱步一周,好似寻找着什么。
“时间太长,应该被收走了。”严若城喃喃自语
“什么?”珊珊问
“母亲回国前,带我来了这里,系上了一个福袋,时间长了,可能被换掉了。”
“哦。”珊珊也替他惋惜。
严若城好似不甘心的又弯下腰更认真的找寻,珊珊便跟在旁边也仔细端视。这些福袋虽然内有乾坤,但外形都一样,真要找寻出什么不一样的,只能说每个人的系法有些不同。但即便这样也认不出哪个是严若城母亲挂的呀。
“母亲识字不多,平常来这里,不会去挂这种祈福袋。那天,却突然心血来潮,买了个祈福袋,要我帮她写。”
“那她的心愿是什么?”珊珊好奇,问题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便后悔,这是人家的隐私,怎可随便问。
“哦,不好意思,我不该问的。”珊珊连忙把话收回
“没关系。一个普通的心愿,希望我长大当一个好人。”严若城平淡的说道
“哦?”
这个愿望严若城觉得普通,珊珊却觉得稀奇,母亲对孩子的心愿不都应该是希望他平安,健康或对他寄予厚望等等,怎是如此简单奇特的想法?
但转念一想,可能是严母表达能力有限。一个“好”字饱含着她对儿子所有的祝福吧。
“算了,不找了。”严若城略微失落地起身,微笑着问珊珊:“你要挂个祈福袋吗?”
“好呀。”
两人在寺庙住持那买了福袋,写上各自的心愿,塞进袋子中,诚心地挂到围栏上。
“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时,我很好奇,也想让母亲去买一个祈福袋挂在这里。母亲逗我说,等你以后大了,带着自己喜欢的人来这里挂一个。这只是母亲的一个玩笑话,但在我心里却当了真。”严若城说着转头含情脉脉的看着珊珊,那眼底的柔情恰似一湾清流晃动,熠耀难躲。
珊珊慌乱避过他的眼神,垂下双眸。
“干脆趁这个机会,跟他说明白。”珊珊心想,她脸色窘羞,吞吐道:“额。。。严社长,其实我。。。”
“叮铃铃。。。”珊珊的手机铃声响起,“额。。。我接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陈岚劈头就一通质问:“你去哪了?洗个房间怎么洗了无影无踪?你不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吗?”
“我。。。我。。。”珊珊不知如何解释
“我来说。”严若城接过珊珊手里的手机
“是我。。。嗯。。。我叫珊珊有些事,你找别人替她的班。。。”
严若城按掉电话,递给珊珊。
“严社长,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额。。。好吧。”
两人行至庙旁,珊珊回头又看了一眼银杏树。夕阳洒落,银杏树散发着柔和的金光。叶缝中闪烁着斑斑点点的亮光。一阵秋风扫过,黄叶簌簌飘落。此时的它孤影颤颤,显得那样的寂寞沧桑。
古老的银杏树,历经多少的苍茫岁月,承载着世人多少的夙愿梦想。然而能有多少人能达成所愿?又有多少人会像严母那样失望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