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落空。珊珊疲惫得回到了宿舍,看见沁儿早已回来,行李箱放地上开着。她坐在床边正低头瞧着手里的一封信。
“沁儿,你今天有收获吗?”
沁儿摇头。
“你在看啥呢?”珊珊凑了上去,原来是沁儿继母写给她的一封信
沁儿:
虽然你从没叫我一声妈,可在我心里一直把你视做我亲生的。我的女儿,你现在孤身一人在国外,妈妈真的很挂心。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妈妈帮不上什么忙,这是我嫁给你爸前攒了一点钱,不多,是妈的一点心意。
牵挂你的妈妈
短短的几句话,和一沓日币,沁儿已泪流满面。
珊珊揉住她的肩,动情道:“谁说没人牵挂你?她不是吗?傻瓜。”
沁儿抽泣着:“以前住在奶奶家,她几次要接我回去,我都不愿意。后来,奶奶走了,我就搬回去住。她总是想尽办法讨好我,给我做好吃的,买新衣服,我都没去搭理她。为此爸爸还打了我,我就怪在她头上。自那以后,她就小心翼翼的待我,我心里知道,但就是接受不了。我不相信亲生母亲都不要我了,弃我而去,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对我好。”
听着沁儿的哭诉,珊珊被共情,哽咽道:“你妈妈不是不要你,她可能也有她的苦衷。现在上天眷顾你,又给你补派来一个好妈妈,你可要好好珍惜。”
“嗯。。。”沁儿接过珊珊手中的纸,掩面而泣。
“走,想她就给她打电话。”珊珊学着当初沁儿安慰她的话,拉起她往门外走。
沁儿僵着:“可是,我不知道说什么。”
“说你想她了。”
“啊…我说不出口。”沁儿破涕为笑。
来这么久,沁儿第一次拨通她继母的电话。
“是我,沁儿。。。嗯。。。嗯,对不起,妈,让你担心了。。。”沁儿已泣不成声。
看着这温暖感人一幕,珊珊泪眼朦胧:不管我们身处何地,都不是一个人,远方的亲人时时刻刻都牵挂着我们。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们,我一定要努力呀。珊珊暗自鼓舞。
虽还是满脸稚嫩的孩子,在这举目无亲,无依无靠之地,现实逼着他们要快速成长,成熟。
离学校近的地没有工作可找,珊珊只能扩大范围。没学历,语言不流利,又没有工作经验,她只能挨家的去工厂,市场,便利店,或小饭馆,寻找体力活。
夜已入深,一天的时间又完了,今天又是徒劳无功。珊珊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一家华人开的小餐馆,点了一碗面。肚子早已饥肠辘辘,嘴里却食之无味。
收摊打烊期,店里空无一人。老板娘忙完手里的活,便坐下与珊珊闲聊。
“小姑娘,你老家哪里的?”
“福建的.”
“哦,老乡呀,我也是福建的。你一个人过来留学吗?”
“嗯。。。”
“这么晚,饭还没吃,父母不在身边,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呀。”
孤单,无助的时刻,被老乡这样关心着,珊珊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
“阿姨,我出来找工作。你这边需要人吗?”她不想放过任何机会
“哎,我这小店,两夫妻足够了,哪里会需要人帮忙。”
意料之中,珊珊都被拒绝了有些麻木了。 一天天都是这样,燃起希望又陷入失望。
这时,在厨房忙碌的老板,从门帘后面探出头来,“前些天,听阿强说他那边好像要招人,你可以过去看看。”
“哦,对,对,”老板娘恍然道:“阿强,也是咱们老乡,他开的饭店比较大,有需要人。只是…饭店里打杂会比较累人,你一个小姑娘,能吃的消吗?”
“可以的,我不怕吃苦。”珊珊赶忙应着,她现在急需一份工作,已做好吃苦准备。
要了地址和联系方式,珊珊顾不得疲惫,连忙赶过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不久,沁儿在远房亲戚的介绍下,也在工厂找到了工作。此后,她俩一下课就各奔东西,没有时间再一起吃午饭了。
饭店刷碗,可算是苦力活,收进来的一堆碗碟堆在地上的一个大盆里。一个小矮凳,珊珊半坐半蹲着,弓着背,连续不停的洗了四五个小时,刷到眼冒金星,腰都直不起来。
沁儿在工厂里做包装工,流水线,因为不熟练,每刻都高度紧张,全神贯注,一刻都不敢停。工作完回来,手都是抖的,连拿笔都没力气。
可就是这样的工作,她们也是倍感珍惜的,再辛苦也得咬牙坚持。她们知道如今摆在她们面前的只剩一双手和残酷的现实。
有了收入,俩女孩都申请了部手机。为了节省路费,俩人又买了自行车代步。
日本政府规定留学生一周只能打工2时,意味着一天不能超过四个小时。这样的收入只够日常开销,学费都交不上,还谈何寄钱回家。但同学们都知情,留学生找工作问题,监管部门只是文献禁止,签证时能提交好打卡证明就行,不会严查。只要不做违法的事情,不明目张胆的违规乱纪,学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珊珊想再找份兼职,多攒些钱寄回家。
经同学介绍,她又找到了在银座一商厦做保洁的工作。凌晨四点,黎明还未破晓,天边还有几颗遗落的残星,珊珊就得逼着自己醒来。没有程峰准备的早餐,珊珊会囫囵饮下一杯热牛奶,怕胃病犯了影响工作。然后骑车赶到十来公里外的地点,跟着一班相同境遇的同胞,马不停蹄的打扫楼梯过道,清洗玻璃窗门,冲刷厕所马桶。一刻不停的工作三个多小时,赶在八点前结束,再各自骑车去学校上学或下一个工作地点。
奔波,劳累成了大部分留学生的常态。心中的梦想和现实的压力,让他们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只有把每天工作学习时间安排了严丝合缝,他们才会觉得心安。
一边争分夺秒干着体力活,一边又要上课学习,同学们着实身心俱疲。课堂气氛从开学初期热烈,活跃,渐渐沉闷了下来。坚定的以考大学为梦想的都在拼尽全力,咬牙坚持着。而那一部分已经累趴在桌面上的,目标也很明朗:混到语言学校毕业,考个普通专科,再申请个工作签证,就能光明正大的去工作挣钱了。
六月的东京,虽是盛夏却雨水不断,下了让人心烦。人们披着雨衣,骑着车,穿梭在雨里,雨水模糊了双眼,心中的目标却异常清晰。
教室里,阴沉沉的天,闷乎乎的空气,滔滔不绝的老师, 昏昏欲睡的学生。每节课都是这样的咬紧牙根,强睁双眼,熬到下课。
“别睡,别睡,加油,一定要坚持,为了梦想,为了明天…”刘景明用力拍拍自己的脸,捏了捏眉中,好让自己清醒些,嘴里还不断鼓励着自己。旁边的鹏飞瞥了他一眼,嗤之以鼻。
“我这一上课,眼皮就打架,半点都听不进去。唉,这学业怕是要荒废了。”沁儿耷拉着脑袋,嘟嚷着。
“别泄气呀,坚持住,为了我们的大学梦!”刘景明握紧拳头,为沁儿打气。
“算了吧,能坚持到语言学校毕业算不错了,大学是不可能的了。再说我这赚得苦力钱也付不起大学学费。”沁儿有气无力。
前桌的灵灵转过头,微笑道:“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一个女孩子过了那么辛苦干嘛?”
“我才不要,我要靠自己。”沁儿反驳着。
珊珊跟沁儿商量:“我还想找个夜班的工作,宿舍晚上有门禁,很不方便,咱是不是得找个房子搬出去?”
沁儿惊讶:“你都两份工了,还找呀,身体吃得消吗?”
“这两份工作时间都太短了。晚上还有时间,别浪费了。”
沁儿点头答应:“嗯,你搬我就搬,反正咱姐妹一起。”
“唉,这觉悟,我们早就搬了。”刘景明摇头。
马小美热情回应:“我那边公寓还有房子出租,咱们租一起,有伴呀。”
珊珊问了租金,瞪大双眼跟沁儿面面相觑:“我那点工资光付这租金都不够。”
“诶。。。都搬出来了,当然要住舒服一点呀,你们还想再租个宿舍那么大的,跟蹲监狱一样吗?”马小美劝说。
“你们两个富家女哪懂得我们打工人的苦。”沁儿叹息道
“谁还不是个打工人呀。”灵灵满脸骄傲地宣布:“我也找到工作了。”
珊珊和沁儿吃惊,赵灵灵也会去打工。
“你俩什么表情呀,不信呀?”灵灵说完勾勾手指,示意她俩靠近,手掩着嘴边小声地说:“我在一个有钱人俱乐部找到一份兼职,工作轻松,工资待遇还不错呢。”
珊珊和沁儿表情更显夸张。珊珊一把抓住灵灵手臂,把她拽近些,压低声音怒斥道:“赵灵灵,你胆也忒大了吧?俱乐部可是学校明令禁止的风俗场所。那地方你也敢去?”
“哎呀,有什么不敢的,那可都是有背景的大人物开的私人俱乐部,查不到那儿去。”灵灵得意地说
“你可要小心呀。”
“知道啦。”赵灵灵无所畏惧的样子,珊珊为她捏一把汗。
“你俩要租房吗?”鹏飞的声音转移了珊珊的注意力。
“嗯。”沁儿回答
“我住的那栋楼下好像还有一间房出租,租金会比外面便宜些,但环境不是很好,不嫌弃的话,我帮你们问问。”陆鹏飞说
“不嫌弃,不嫌弃,只要便宜就行。”珊珊赶紧接话,她俩可没精力又要找工作,又要找房子。
在鹏飞的介绍下,珊珊和沁儿住进了“新家”。城中村,离学校不是很远,步行都可以到。
一栋三十多年的老旧民用房,三层阁楼,咯咯作响的木制阶梯,窄小昏暗的过道,扒开传统的木质推拉门,一个10平左右的小房间。衣柜,厨具,桌椅,还有仅高于地板十来公分的榻榻米,反正是麻雀虽小,基本生活用具,电器却都有,还算方便。虽然破旧些,但便宜,还不用交礼金,也算满意。
生活拮据的她们,哪敢奢求有多好的居住条件,有个挡风避雨的地,有张床就满足了。珊珊沁儿住在二楼,鹏飞在三楼,彼此也算有个照应。
从宿舍搬出来,没有了时间限制,找工作也可大胆自由些。珊珊凌晨四五点起床,去银座做保洁,再赶到学校,上完课,骑着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赶去饭店刷碗。下班后,再骑着自行车满大街溜达,寻找合适的兼职。每天都是这样分秒必争,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