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跟着兄长,终于踏入了他心心念念的江湖,可这江湖,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上月底,林城的莫家被灭满门,上下七十三口人,无一生还,听闻竟然是为了一本家传剑诀。
这月初,柳庄的二小姐被人奸杀,尸体直接扔在柳庄门口,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月中旬时,又是听说那里的一队镖师被杀人夺宝,镖局还要倾家荡产赔了这批货物。
接着又传出有魔教妖人打赌,竟然屠杀了四个村落,鸡犬不留。
当今的皇帝还算勤政爱民,有心管理,但江湖人高来高去,寻常官兵根本无法应对。
皇帝令人追查数月,换来的却是两位兢兢业业的知府,和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被人暗杀在自己家中。
皇帝又惊又怒,却拿这群人毫无办法,终究是顾着自己的性命,没再纠缠下去。
到底还顾念百姓,也不能真的放任自流,朝廷招了一群武功还不错的江湖客,成立了一个叫做监察司的部门,不介入江湖纷争,只追捕那些屠戮百姓之人。
可江湖上的是非依旧不减,各种耸人听闻的事情,都仿若是说笑间的谈资。
在听到齐家堡的家主,只因为自家儿子偷跑出去,和人争斗被断了左手,就一气之下杀了堡中侍卫上百人时,李相夷终于忍不住了。
他不再跟着兄长四处游荡,而是开始去介入一些,他认为不公平的事情中,一腔热血,要管这天下的不平事。
李相显开始还不放心的跟着他,后来见他事情处理的有模有样,不会被人蒙蔽,虽然年龄最小,却十分能服众,就懒得再跟着跑了。
毕竟他可没有弟弟那么厚的内力,能撑着他三天五天不睡觉的,满江湖乱窜。
相夷太剑李相夷的名声,也随之在江湖传了出去,李相夷的名声越来越大,聚拢在他身边的志同道合之人,也越来越多。
那是一群有着一腔热血的少年,一心想要匡扶正义,平定武林,整顿这混乱不堪的江湖。
李相夷和众人商议后,终于决定创立一个四顾门,来守护整个武林的公平和正义。
李相显听着他那中二的目标,本不想掺和进去,却被穿的分外喜庆的弟弟,硬生生拉着,当上了四顾门的二门主。
当然,他是拒绝穿弟弟给他准备的,那一身同样骚包无比的红衣,只是被迫系了根红色发带应个景。
门派初立,是最忙的时候,李相夷带着一群少年,在江湖四处的跑。
有人去收集情报,有人去拯救被欺压的弱小,有人去清理穷凶极恶的匪盗,都忙的团团转。
李相显就留守在四顾门,给他们当后勤,让他们不至于风餐露宿。
“二门主,门主和肖护法在云县的何家酒楼和人比斗,共损酒楼财务十八两五钱,已核实。”
“二门主,门主和石姑娘挑了张远门的场子,共损张远门财物十三两四钱,还误伤了路人的胳膊,已核实。”
“二门主,门主和人打赌,拔了依柳山庄七棵翠丝柳,还气哭了他家的小少爷,已核实。”
“二门主,门主在人家青楼屋顶舞剑,被众人争相围观,造成道路拥堵,挤破了三家门店的门头,踩踏了十二家小商贩的摊子,还有两个不慎摔倒,被踩伤的百姓,已核实。”
李相显头疼无比,一边帮着相夷处理着四顾门里的琐事,一边还要给不省心的弟弟收拾烂摊子。
该赔银子的,他加了三成送去赔偿,受伤了的,让人送医馆好生救治。
该赔礼的赔礼,该道歉的道歉,李相显越来越后悔,他是多么的想不开,要在四顾门当这个二门主。
摸了摸自己似乎少了一些的头发,李相显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给你们门主传个信,再这么闹腾,我就把他柜子里的衣服一把火全烧了,都给他换成灰色的!”
手下的人面面相觑,终于还是绷着笑,把消息传给了在外玩的不想回来的门主。
神奇的是,他们的门主,竟然真的因为这句话,消停了足足小半年的时间。
匡扶正义,肃清武林,维护和平,简简单单的几个词,可不是喊一喊口号就能做到的。
李相夷带着一堆的人,在江湖上打了整整三年,挑战了不知多少高手,打了不知多少架,终于打出了天下第一的名头,给整个江湖武林,定下了规矩。
现在,除了被定位为邪魔歪道的金鸳盟,其他门派已经很少再有灭门,夺宝,屠杀门人之类的惨案发生。
有了李相夷天下第一的名头后,事情就好办了很多,再有什么要打架的事情,肖紫衿,佛彼白石他们也能独自处理了,不再需要每次都李相夷亲自上场。
李相显也终于松了口气,虽然知道他武功高绝,但总是这么打架,到底是让人不放心的。
门中的事物逐渐走向正轨,当初和李相夷一起闹腾的孩子们,也越来越成熟稳重,开始在各个方面崭露头角,独当一面。
李相显手中的事物终于少了大半,只剩下了负责整个四顾门开支的商铺,不用每天加班到深夜了。
他也想把商铺的管理权交出去,可这群人打架是厉害,但没一个会挣钱的。
就连据说是学富五车,足智多谋的云彼丘,也创下了三个月干倒闭五家铺子的壮举。
这些年若非李相显把着后勤,管着财务方面,这群人估计都能吃糠咽菜了。
李相夷却不是个能在门中安分呆着的性子,他时不时就出门溜达一圈,数月才回,不时还能听到,他又去了哪里,抓了什么人,和谁谁打了赌。
门里的乔姑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守在可以看到门口的亭子里,整个人越来越单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在李相夷回来后,李相显终于忍不住说他,“谁家姑娘受得了你这样经常不着家,你也不知道带着乔姑娘出去转转。”
然后,他那刚回来两天的弟弟,就抛下他这个可怜的老哥哥,带着对象跑出去游山玩水了。
“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少年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了过来,顺带的,还有一阵浓郁醇厚的酒香。
“云州独有的佳酿,一年只能出三坛子的流云渡,还全部要上供给宫里,外边根本无法买到,哪来的?你什么时候去云州了?”
李相显一手翻着账本,一手拨弄着算盘珠子,随口问道。
“没有去云州啊,我和婉娩在京城玩,皇帝老儿开赏花宴,我一时好奇,就溜达进去看了看,那花确实不错,可惜开的时辰太短了,我就顺了坛子好酒,给哥带回来尝尝。”
少年一身红衣烈烈,如一团火一般闯了进来,不大的酒坛子被他随手放在桌子上,然后端起李相显手边的茶壶,咕嘟咕嘟灌了半壶。
他随手抹了下嘴,就歪靠在李相显对面的椅子上,端的是肆意洒脱。
李相显却气个半死,他双手“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吼道:“李相夷!你给我站好了!”
李相夷被哥哥吓了一跳,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到底是收敛了神色,乖乖的站了起来。
李相显用手点了点他的脑袋:“你今年是十九岁,不是九岁!!江湖和朝廷好不容易维持了基本的平衡,你一个四顾门门主却不请自入,溜达到皇帝头上赏花,你这是去挑衅!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李相夷抿了抿唇,小声辩解:“我的武功那么高,又不会让人发现,有什么关系!"
李相显呵呵冷笑一声,“以你的招摇,真的会不让人发现?”
李相夷有些心虚的侧过头,“就……就一个人看到了,他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李相显气的深呼了一口气,抱着厚厚一摞账本,直接摔在他怀里,“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这算账本,这三个月的商铺都由你来负责,若是亏了一文钱,我就扣你三年的梨膏糖!!”
李相夷抱着账本,看着哥哥气冲冲的甩袖子离开后,才扶着额头,露出一个呲牙咧嘴的表情,这下惨了!
没成想还会有更惨的事情,不多时,石水溜达进来,满脸同情的看着他,“门主,二门主说让你禁足三天,不准出这个书房,还要给他交一百篇大字,每篇字不许少于五十个。”
李相夷绝望的叹了口气,他都有十年没被哥哥布置作业了吧,拿这种小孩子才会有的作业当惩罚,若是传出去,他四顾门门主的脸,还要不要了。
但若是让他不听哥哥的,他还真的做不到,哥哥本是闲云野鹤的性格,这些年硬是替他守着四顾门,除了逢年过节回去看看师父师娘,几乎没出过城。
在屋里闷了三天,都快闷的长毛了的李相夷终于解开了禁足,一百张大字也写的工整漂亮,他诚恳的跟哥哥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因为无聊就去皇宫转悠,在皇帝的头顶溜达着玩。
又被哥哥念叨了大半个时辰,念叨的眼睛都发直了的李相夷终于解脱,他心有余悸的跑出去,看的乔婉娩不由失笑。
“婉娩,大哥他竟然让我算账本,管理商铺,还要管三个月!”李相夷对着乔婉娩露出一个有些牙疼的表情,看的她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