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瑟列在书房处理公务。
裴枭在修理门窗,另外房顶破了一个大洞,至少要在暴风雪更大之前填补上。
伊娃睡醒后精神百倍,抱着玩具蹲在裴枭对面。
“叔叔,晚上吃什么捏?”
裴枭专注地挂新上吊灯,然后从折叠梯上跳下来,再把原来的水晶灯碎片扫掉。
“饿了吗?”
“很饿的嗦。”伊娃摸摸已经瘪下去的肚子。
裴枭朝门窗紧闭的书房看了眼,叹气,“订餐吧。”
因为上将大发雷霆的缘故,精神力宛如风暴肆虐,令整栋洋房遭殃。
机器人管家检测到危险,启动防御模式朝上将进攻,于是成了暴怒之下的牺牲品——一团破铜烂铁。
上将又不愿意收拾善后,连晚饭都不肯做。
裴枭很快向附近餐厅订餐,没多久,外卖机器人到了门口。
伊娃取走炸鸡儿童餐,开开心心地爬上高脚凳。
裴枭则等订购的材料到了,先把房顶补上。
书房里,处理完公务后,瑟列疲惫地往后一仰,靠在皮质椅背上。
关闭的终端黑屏,映出脖子上的红痕。
上将下意识地抬手抚摸,指尖缓慢划过裴枭留下的痕迹。
大概,不应该那么生气吧。
上将垂眸,目光失了焦距。
他一向是个很能克制情绪的人,无论恼怒,悲伤还是恐惧,总能掩饰得很好。
唯独,面对裴枭时,总是无法压制住脾气。
会因为裴枭的微小举动,甚至一个不经意的挑眉,暴露最真实的心绪。
也唯独只有裴枭,总是在承受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疲倦的,暴躁易怒的,以及,风骚浪荡的……
这样的他,可没资格跟皇帝说,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上将正反思,有人叩响房门。
“进。”
裴枭推门进来,“我叫了餐,新的管家明天才能送来,先将就。”
把丰盛的饭菜放到书桌上,裴枭张开双臂,撑在桌子边沿。
他身躯高大,朝瑟列靠近时,像是能将人完全包裹起来。
瑟列一脚踩地,带动椅子往后退了点,避开这颇有气势的压制。
“伊娃呢?”
“给他叫了儿童餐。”此刻正跟炸鸡做斗争。
瑟列扫了眼饭菜,的确很精致美味,而且大部分是他爱吃的。
明明是他发脾气弄坏了房子,连同管家都被摧毁。
可修补房屋,订购管家,还要照顾伊娃的人,却成了裴枭。
不内疚是不可能的,上将一向知错能改,垂眸说,“我错了。”
“什么?”裴枭的确没听清。
瑟列欲言又止,本想就此揭过,但总觉得很对不起裴枭。
他语气冷淡,但带着十足的诚意,“抱歉,我不该随便发脾气。”
裴枭深有同感,“我就觉得我并没有错,上将,你是不是到了更年期?”
上将嘴角微抽,手背上分明的青筋略略浮起。
裴枭忧郁起来,“本来指望上将给我生个孩子,但是到了更年期,年纪这么大,实在太危险了。”
他一副“那就不让你生了”的大方态度,反倒让上将恼火起来。
但因为他一向爱抽风,这点小小的脑抽,不是不能忍受。
用餐时,瑟列接到医院的消息。
安遇明天就能出院了,虽然不用接,但最好还是观察一下。
瑟列打算上午抽空去一趟,毕竟是条人命,不能放任不管。
别墅区已经清扫出来,工作也安排妥当,只要安遇自己能走出来,就能迎接新生活。
早间,裴枭跟瑟列一起去医院。
安遇坐在病床上发呆,时不时朝走廊上路过的人看一眼。
如果有男人路过,他还是会吓得瑟瑟发抖。
见证,裴枭低声问,“你确定他能去上班?”
别没两天就又回医院了。
瑟列说,“我会安排心理医生干预。”
但更多的,是安遇自己解开心结。
进入病房,安遇见两人来,下意识地垂头,卑微地抱着双臂,寻求一个心理防备。
瑟列并不打算立即强迫,只说,“先去居住地看看,过两天再去上班。”
安遇小声嗫嚅,“给您添麻烦了。”
但即便知道是麻烦,也只能继续麻烦下去。
他没有家人,也没什么朋友,身体又是如此肮脏,要想活着,总是格外艰难一点。
把人送到别墅后,瑟列又交代了些事,然后赶回军部。
裴枭没事做,留在别墅里跟伊赛恩通话。
伊赛恩刚刚解决一股反抗势力,发梢上都挂着血珠。
“出院了?”他边擦刀刃边问,目光垂着,面容平静,无法看穿表情。
裴枭站在二楼,让伊赛恩看到楼下的安遇。
安遇站在钢琴前,纤细的手指划过琴键。
但他没有弹奏,沉寂良久后,回到卧室去。
伊赛恩心情不妙,“他不喜欢?”
“看来你得花点别的心思。”裴枭并不了解安遇,但稍微能理解伊赛恩的心情。
伊赛恩没有给出明确回复,只说麻烦多多关照。
刚从别墅出来,坐上车后,裴枭又收到掠夺者的通讯请求。
一打开,岚桥的声音传来
“头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带那位一起回来?”
“我不在,你们不是更自在吗?”
岚桥掩饰性地哈哈笑了两声,接着说,“但是,头儿老是往外跑也不是办法,什么时候把那位一起接回来吧?”
裴枭觉得,岚桥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
“到底什么事?”
眼看瞒不过,岚桥清清嗓子,说,“最近因为星际异动,未知射线令新型能源失控。许多势力瞄上我们的领土,已经发起不止一轮攻击。”
掠夺者占据一颗矿产能源星球,石油,天然气,还有诸多金属,无疑是被豺狼虎豹觊觎的肥肉。
近来许多强盗,甚至是帝国暗中势力在打那颗星球的主意。
虽然裴枭派实力强劲的总督在监守,但都没有他的威慑力来得震撼。
岚桥担心,再这么下去会引发更大动荡,很希望裴枭能回去守着。
如果能带上将脱离帝国,不用再来回奔波,那就更好了。
裴枭的车停在离育儿园不远的地方,正值十一点,钟声敲响。
他关掉通讯,望向蓝天下盘旋的白鸽。
佣兵是自由的,但上将不是。
受恩情,职责和荣耀的牵绊,永远被拘束在这片腐烂的土地上,直到生命走向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