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娃的诚心祈祷终于有了作用,傍晚之前,暴风雪停下,重新变得晴朗。
凌晨时分,流星群如约而至,划过空寂的辽阔苍穹,一道又一道,银亮的线条在繁星间闪烁。
伊娃在雪地里蹦蹦跳跳,朝着流星方向奔跑。
瑟列依旧待在舱里,温声喊,“伊娃,别跑太远。”
万一遇到雪崩或别的危险,距离太远救不过来。
裴枭屈起腿坐在他旁边,很无聊地摆弄伊娃的玩偶。
“在想什么?”瑟列问。
“流星群,”裴枭心不在焉地说,“上军校那会,雪山训练,也遇到过一次。班上女同学说,对着流星许愿很灵。”
“你许过吗?”瑟列好奇。
裴枭歪头,视线落到他身上,“许过,不灵。”
瑟列心底一动,明知道不应该,却鬼使神差似的,脱口而出,“许了什么愿望?”
裴枭沉寂良久,方才缓缓开口,“我希望,我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我。”
他的眼神在黑夜里是如此明亮,像闪烁光泽的黑曜石,深邃神秘中,又带着缱绻的旖旎柔光。
瑟列哑口无声。
“我那时候很喜欢你,满心满眼都是你。”裴枭继续说着,目光渐渐放空。
像陷入遥远的追忆,既痛苦又彷徨,宛如陷入烈火的深渊,被无情焚烧着的剧痛,是如此锥心刺骨。
“我唯一的愿望,是希望你能回应我的感情。”
可惜,即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流星群,也没能帮他禁锢住最渴求的人。
瑟列手指蜷缩,慢慢攥紧地毯,“现在呢?”
“不喜欢了。”裴枭淡淡说。
瑟列垂下眉眼,绿眸灰暗了一瞬。
因为是自作自受,所以不会怪罪到这孩子身上。
“裴枭,我……”
“上将,你有拒绝我的权力,但也要承受我的报复,”裴枭打断他,“等我气消的那天,也许看在蓝白的面子上,会放过你。”
毕竟,上将也是蓝白选择的爱人。
良久,瑟列闭了闭眼,“好。”
周末两天都在雪山上度过,等回到首都后,伊娃意犹未尽。
不过山上气温太低,他有点感冒,又加上高反,刚回家就发烧。
瑟列让医生来家里,给他打了一针。
“爸比,痛痛。”小屁股被扎痛了,伊娃哭唧唧地求抱抱。
瑟列把小家伙抱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伊娃再懂事也是小孩子,因发烧感冒而倍感难受后,忍不住泪汪汪地哭起来。
瑟列不敢给他吃糖或者别的什么,只能抱在怀里,轻拍柔软的小身体。
一直到深夜,瑟列都不敢把小家伙放回儿童床。
伊娃很敏锐,一旦脱离爸爸的怀抱,身体立即颤抖起来,然后呜呜地哭,扬起四肢求抱。
瑟列怕他哭哑了嗓子,抱着不停走动,因为一旦感觉没动了,他又开始哭嚎。
凌晨两三点,瑟列还站在窗前,安抚脸蛋通红的伊娃。
裴枭冲了奶粉,试图把伊娃抱过来,但伊娃死死扒着瑟列的脖子不松手。
“他要一直这样,你晚上不睡了?”眼看小家伙如此粘人,裴枭难免不心疼上将。
下午安塞尔才发来讯息,法赛宫让上将明天一早就去觐见皇帝。
休息不好,怎么面对那群愚蠢的豺狼虎豹?
瑟列担心伊娃,即便能把孩子放下,也不可能真的安睡。
奶嘴塞进伊娃嘴里,伊娃边哭边吮,不过还没喝完就睡了过去,双手也慢慢滑落。
裴枭伸出手去,低声说,“我来试试。”
瑟列抱了几个小时,手有点酸了,小心翼翼地放到裴枭怀中。
好在,小家伙睡得很安稳,没因为换人而嚎啕大哭。
瑟列扒开伊娃汗湿的额发,心疼又内疚。
他应该更小心,照顾得更周到,伊娃才不会生病。
看出瑟列的自责,裴枭安慰,“是我不好,非要去雪山看流星。等伊娃好转,我给他道歉好不好?”
瑟列紧蹙眉心,良久才缓缓摇头。
一整夜,两个大人都没睡,因为伊娃反反复复地发烧。
天快亮时,伊娃的高烧总算彻底褪去。
瑟列拿起光脑给老师发了请假信息,靠在沙发上,脱力地闭上眼。
再有一小时,他要去趟法赛宫,幸好家里有裴枭在,要不然即便把伊娃交给管家也不放心。
他又欠下一个人情,看来欠裴枭的,这辈子始终还不清。
天亮后,瑟列换上军装,乘坐飞行器前往法赛宫。
上将心情不好,脸色自然也难看,前往玫瑰庭的时候,周身肃杀之气令宫廷中人人避让。
他来得太早,据说皇帝陛下还没起,只让他在外面等待。
这一等就是半小时,皇室管家来上茶的时候,低声说,“昨夜,费南中将留宿玫瑰庭。”
上将眼眸倏地深邃,精神力差点没能抑制住。
玫瑰庭是历代皇帝的居所,只有皇后本人,以及皇帝的情人们,才能在此留宿。
终于,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女官上前,请上将进入玫瑰庭。
巨大的圆形玫瑰卧室里,皇帝站在镜子前,两名女官正伺候穿衣。
“维尔斯卿,让你久等了。”皇帝的金发有些凌乱,蔚蓝的眼眸中带着笑意,“不过,卿让朕等待的时间更漫长,所以偶尔一次,应该不会生气吧?”
瑟列冷冰冰地回应,“您言重了。”
说完,瑟列又望向一旁的红发男人。
男人高大的身躯正单膝跪地,黑色绸缎睡袍上有不少褶皱。
“费南中将,”瑟列沉声说,“你在大清早,用这种失礼的装扮来面见陛下吗?”
红发男人起身,声线浑厚冷冽,又像被火焰包裹着,张狂并沉稳。
“维尔斯上将,陛下并没有斥责我,你无权多言。”他直视瑟列,眸中犹如熊熊烈火燃烧,分毫不让。
作为同样常年征战的将领,费南体格更健硕,健康的古铜肤色和张扬的红发,都让他如灼烧的火焰般张狂。
皇帝整理着银色西装袖口,快步走过来,笑吟吟地打断二人的争执。
“不要这么严厉,维尔斯卿,是朕让费南留宿的。”
“陛下,”瑟列单膝跪下,“从来没有将领留宿玫瑰庭的先例,请不要如此任性妄为。”
能成为帝国将领的无疑都是强者,而玫瑰庭内部,皇帝寝宫内的守卫最是松懈。
要暗杀皇帝,实在太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