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本就该有的雨季,这雨水也多得过于反常了。
回到家里后,瑟列先把伊娃抱去儿童房,妥帖地盖好被子。
而后,他将机器人管家设定上除湿程序,智能机械开始嗡嗡运转。
窗外雨水绵绵,将近一个月的雨打玻璃声,带来的不是安宁,反而嘈杂混乱,令人心情低郁。
瑟列在窗口站了许久,看花园里的草木被细雨拍打,东倒西歪。
数年以前的傍晚,也是在这样的雨季里,少年裴枭敲开他的家门。
“蓝白说,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住,所以漫长的暑假,要麻烦您照顾了。”
在他开门后,少年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扬起灿烂阳光的笑容,不管不顾地挤进门,从此硬生生在这个家入住。
那时的少年还不像现在这样阴鸷霸道,很清爽干净,浑身洋溢着意气风发,张扬炙热的气息。
对于死气沉沉的瑟列来说,就像在他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里,注入一汪清甜的泉水,从这一刻起,令整个死寂人生绽放起鲜活明媚。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也想回到那个时候,在做出不得已的选择前,更多的……
一道紫蓝色闪电在首都上空撕裂,刺眼的强光令玻璃窗明亮起来,映衬出瑟列黯淡无光的表情。
天空的战舰中,裴枭推门进入会议室,里面的年轻人正耐心等待着。
“哦?”裴枭颇为意外地拖长尾调,深沉打量年轻人几眼后,意味不明地说,“不带一兵一卒,独自进入我的领域,该说你是孤勇,还是足够愚蠢傲慢?”
年轻人不置可否,冷冰冰地说,“掠夺者的首领,我是为委任而来,相信你会感兴趣。”
裴枭身后,岚桥朝其他人挥挥手,众人退下,将房门掩上。
迈动长腿走到酒架前,裴枭拿了瓶红酒,返身回到水晶圆桌后。
他随意坐下,修长的双腿散漫地翘起。
“什么样的委托,能让阁下亲自前来?”往杯中注入香醇的红色酒液,裴枭轻轻摇晃着高脚杯,饶有兴趣地望着年轻人。
年轻人颀长的身形挺拔而坚韧,像不屈不挠的军人,任何风雨都无法将他摧垮。
他转过身面朝裴枭,一字一顿地说,“杀死上将,瑟列·维尔斯。”
裴枭动作一顿。
室内沉寂良久,气氛凝重得令人瑟瑟发抖,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刻凝固着。
年轻人久久没有听到裴枭的回答,走到他对面坐下,一本正经地分析。
“瑟列·维尔斯从你手中抢走挚爱的蓝白,相信你之所以要用原核换娶他,也不过是为了折辱这个昔日情敌。”
裴枭微笑,继续摇曳红酒,“然后?”
年轻人说,“没什么比杀了他更能让你解气,届时帝国不会追责。相反,我会给掠夺者回报,报酬是我能给出的任何东西,只要不危害到罗雷帝国。”
裴枭傲慢地嗤笑,“区区一个罗雷帝国,能给我什么?”
在他眼中,这个所谓的帝国是即将坍塌的废墟,散发恶臭长满蛆虫的裹尸布,孕育着一帮自以为是,张狂愚蠢的白痴。
年轻人并没有因他的话而恼怒,站起身往外走去。
“这个委托会一直有效,对掠夺者的首领来说也足够简单,我等待着你传来佳讯的那天。”
在他开门出去的刹那,裴枭说,“我很好奇。”
年轻人停下脚步。
裴枭慢条斯理地问,“维尔斯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们不惜一切代价铲除他?”
年轻人回过头,一板一眼地说,“上将什么都没有做错,一直是帝国强悍的支柱,仅此而已。”
门关上,室内重新陷入寂静。
裴枭低头,望着杯中晃动的倒影。
“这就是你,一心一意要守护的帝国。”
轻声的呢喃被夜风卷走,于漆黑的天空下凋零破碎。
翌日,天空总算稍稍放晴,湿漉漉的地面折射出久违的微光。
军部大厦内,瑟列刚进入指挥室,部下安塞尔就急匆匆赶来。
“上将,皇帝陛下已经回国,您要去觐见吗?”
“有传召吗?”瑟列反问。
“没有,”安塞尔犹豫一下,又说,“但是按理……”
“那就不用,”瑟列打断他,“原核呢?”
“掠夺者们今天会送来。”安塞尔只好不再提皇帝的事。
瑟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素日里的威严凌厉。
“‘天柱’刻不容缓,让33区竭尽全力,在三个月内协助军部撑开防护罩。”
“是。”安塞尔顿了顿,又说,“另外,皇宫传来指令,请务必挑选出强悍的新兵,为皇家骑士团注入鲜活血液。”
瑟列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休息两天,积压下来的工作很多,上午很快在忙碌中度过。
今年新的一批军校生毕业,即将送往部队来。
罗雷帝国军队编制复杂,理论上是帝国太空军,帝国陆军,帝国工程军,医护军,乃至皇家骑士团等。
太空军的兵种又有勘测,先锋,特种,作战部队以及后勤等等。除了骑士团以外,所有军种都在瑟列指挥统领之下。
瑟列抽空翻开新兵资料,这里头是最出类拔萃的毕业军校生们,按照皇帝陛下吩咐,最优秀的人才要进入骑士团。
骑士团是皇帝的直系,担负起保护皇帝,护卫皇族的重责。
但,瑟列并不希望如此。
要培养出优秀的军事人才并不容易,越是出色的新兵,其实越应该进入前线作战,迅速积累经验,才能更快成长,成为罗雷帝国的军方中坚力量。
如果进入骑士团,成为皇帝心腹,无疑能更快晋升,爬得更高。
可是,担任护卫的骑士团,基本没有上战场的机会,平日里只负责皇帝进出安全,连直面敌人的可能性都不高。
哪怕是最出众的天才,也会因安逸懒散的生活而松懈下来,白白荒废才能。
在局势紧张的战争时刻,这种遗憾不应该出现在训练有素的军队里。
瑟列扫视优秀新兵们的资料,斟酌片刻,还是放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