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枭难得好转的心情再度阴郁下来，眼底血色泛滥，好像连空气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扭曲而沉闷地波动。
面对即将爆发的血腥猛兽，瑟列沉默一瞬，拉开椅子坐下。
算了，没必要为这种事激怒对方。
伊娃很少看到瑟列用餐，惊奇地喊，“爸比，你也要吃饭饭？”
裴枭回答，“人类都该吃饭，营养液只是应急的东西。”
那玩意就是粘稠的元素堆砌物，就算做成什么草莓味牛肉味，口感也相当一言难尽。
明明从前是作为压缩饼干一样的军粮，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家家户户的必备粮食。
瑟列只做了一大一小的量，盘子里少得可怜的东西根本不够吃。
“难吃。”裴枭把只切下一个角的羊排丢给瑟列，“自己尝尝，你做的是什么玩意。”
瑟列慢吞吞地品尝一口，没想象中那么糟糕。
“你太挑剔了。”他可不愿意承认，自己厨艺不佳。
毕竟这三年来，除非实在忙得脱不开身，伊娃的早晚餐都是他亲自负责的。
伊娃也舀了一颗肉丸，颤巍巍地放到瑟列的盘子里。
“爸比，这个好吃！”
太久没吃过饭，瑟列一时间有点不适应，很慢地细细咀嚼。
裴枭一手撑头，注视瑟列用餐的画面，嘴角不自觉上扬。
无论怎么看，瑟列都是很漂亮的人，但又不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岁月的沉淀令他如月光般温润而干净，尤其碧绿的眼眸，比晶莹的宝石更妩媚动人。
如果不是身为上将，又是强大稀有的SS级精神力，应该有很多人觊觎大美人吧？
晚餐吃了很长时间，过后瑟列收拾了碗筷，在碗槽里清洗。
裴枭懒洋洋地靠在一旁，“怎么不用机器人？”
他一来就发现，小洋房内少有智能化的机器人，唯独一个管家还在运作中，但也只是干一些打扫的杂活。
瑟列解释，“伊娃太小，如果机械故障，可能会出事。”
近两年来，不知道是不是宇宙射线出了问题，许多星球都有同样的状况——高科技装备失控，设定的运行程度出错，甚至有机器人攻击主人的情况。
如果伊娃单独在家，根本应付不了这些安全隐患。
所以瑟列习惯亲力亲为，只是稍微累一点而已。
洗了碗，瑟列擦干净双手，斜视倚靠在旁的男人，“所以，你还不走？”
裴枭不置可否，“我在增强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日理万机的上将大人总是忘记，现在，我们是合法夫夫。”
瑟列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将毛巾挂在架子上。
“我没忘记，也会履行婚姻内应尽义务。”
“那是，毕竟是二婚，比我更明白什么叫职责。”
这句话让瑟列难堪地闭了闭眼，甚至不想再理会这个傲慢轻狂的混蛋。
他从裴枭身边擦过，头也不回地说，“我还有点事，请给我一小时。”
裴枭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没动。
“二婚”两个字尤其刺耳，裴枭明知道这一点，却喜欢用来攻击瑟列。
他以为他会因瑟列伤心的表情而愉悦，但真当瑟列灰暗地离去后……
小腿裤子被牵扯，裴枭低头，跟仰望他的伊娃大眼瞪小眼。
“已经十点啦，今天好晚的嗦。”伊娃奶呼呼地皱脸。
“所以？”裴枭扬眉问。
“讲故事，哄窝睡觉。”伊娃张开双臂，示意裴枭抱他回儿童房。
裴枭没干过这种事，瞬间感觉很头疼，“为什么你睡个觉还需要人哄？”
“爸比每天都哄，”伊娃认真说，“你现在是窝新爸比，爸比没空，那就该你哄。”
也不知道哪个字眼取悦了喜怒无常的裴枭，他弯下腰，将小胖球抱起，嘴里嫌弃，“你怎么这么麻烦？”
伊娃噘嘴，“因为人家还是小孩子。”
儿童房比较小，除了一张梦幻王子床外，满满当当都是玩具，让人高马大的裴枭几乎无处落脚。
幸好腿长，跨两步就能抵达床边。
把伊娃塞进被子里，裴枭随后拿起一本故事书，毫无感情地念，“啊，亲爱的袋鼠妈妈，你的袋子……”
“呼呼，”伊娃捂着嘴发出嘲笑声，“叔叔，你念得好搞笑。”
裴枭食指抵住他眉心，精神力稍稍释放，“睡觉。”
伊娃先是困惑地歪头，可困意陡然席卷而来，令他不由自主闭上眼，一秒进入梦乡。
裴枭把故事书丢回床头。
所以，讲故事什么的，都不如精神力来得方便快捷。
对成年人来说，十点还很早。
裴枭去洗过澡，而后跟战舰里的部下们联系过，照常听取报告。
等到闲下来，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
书房里亮着灯，瑟列坐在书桌后，处理堆积的军部要务。
战争迫近，宇宙形势也紧张，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务等待着，让上将从早忙到晚。
他在尽量抽出时间陪伴伊娃，但实在分身乏术，很多时候力不从心，只好不断压缩休息时间，即便让自己越发劳累。
裴枭推门进入书房，欣赏了会上将大人专注认真的表情。
瑟列的前半生几乎都在军队中度过，年轻时严苛，凌厉，一丝不苟，是教科书般的士兵模板。
多年从军生涯令他压抑了本身温润的性格，无论是面对不服管教的新兵蛋子，还是穷凶极恶的星际强盗和虫族，温柔面孔永远不比严格的冷脸更有威慑力。
有时候裴枭会想，如果瑟列不是担负重责的上将，只是个不必操心帝国兴衰的普通人，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整个人被浓郁的疲惫和忧虑占据，甚至无法露出一个轻松的笑颜来。
听到开门的动静，瑟列下意识地抬头，看见是裴枭后，表情有点惊讶。
他显然忙昏了头，忘记还有裴枭的存在，幸好很快想起来，歉疚地说，“请再等等，还有一点工作。”
连语气都有些虚弱了，眼底肌肉也因长时间对准终端屏幕而痉挛，令眼皮狂跳，快看不清屏幕上的字眼。
即便如此，还是要坚持着，咬牙安排下最后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