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我不应该让他能找到那本笔记。”
展吏自责的说着,漆黑的眸子里全是后悔与害怕。
“什么笔记?”
他乞求似的看了我一眼,得知我不会说出去后,就开始告诉我昨天的一切。
那时是9月9号的晚上10点左右,
展也先去洗漱,说自己明天会去见一位故人,已经跟老大他们打过报告了,之后回来会给他带小礼物。
展吏在房间里,偷偷摆弄着要送给哥哥的草地秋千小摆件,那是他根据和哥哥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复刻的。
轮到他洗澡时,他将小摆件放到其中被锁着的抽屉里,却唯独没有发现钥匙还在他枕头那里,没有藏起来。
等他洗好出来时,却发现展也头发都不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站着。
“哥哥,你怎么不吹头发?”
当他走近时,却发现自己给未来的哥哥留下的那本笔记,赫然正待在展也的手上。
他顿时面色一僵,笑容凝固在脸上。
“展吏,这是什么?”
展也沉着脸,红着眼睛看着他。展吏心虚的站着低头不说话,哥哥生气了……
“我问你这是什么?!”展也提高音量,愤怒的将手里的东西撕碎,展吏向前想抢夺回去,却被猩红双眼的展也拽住了手腕,愣愣的看着他。
他有想过这是小吏写给某个姑娘的情书,也想过有可能是他们作战的报告,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这特么是这家伙留给自己的遗书!
他看到内容时差点哭了出来,这家伙居然瞒着自己的身体状态那么久?还说的那么好听?难道他就那么想死吗?
“说出来就可以想办法啊!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东西?”
他愤怒的将碎纸屑撒向空中,颤抖的瞳孔里映着展吏无措的画面。
当他看到上面银色羽毛书签上写着吾兄亲启时,还高兴了很久。
结果没想到第一句话就让他当场愣住:
亲爱的兄长,当你能够看到这些话时,说明我已经启动了自我销毁程序,或许已经销毁成功了……
展也强忍着泪水将所有内容看完,心中愤怒的火焰越烧越大。看着面前被自己吓呆住的展吏,还是舍不得打。
于是松开钳制住他的手,泄愤似的一拳捶到了墙上。
“哥哥!你别这样…你的手!”
展吏冲上去拦着他,被展也挥手甩开。
桌子被撞翻了,那个秋千摆件也在地上摔成了几半。
血液从他的手上滴落到地板,声音仿佛大的在这个静谧空间中异常明显。
“哥哥,我们先处理伤口…”
“闭嘴!现在开始担心我了?呵……自己身体出那么大的事的时候,你怎么不担心你自己?!”
“你怎么就不担心我在最后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会怎样?你说话!!”
“你是想当着我的面去死吗?然后微笑着让我发现这个笔记?告诉我你只是因为在乎我才隐瞒这一切?”
“展吏你回答我,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要活下去?”
说到最后,展也已经泣不成声,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过。
他的小吏…身上装着个随时启动的自毁系统,还瞒了自己那么长时间,居然还在笔记里大言不惭的说,让自己在他死之后请七组长重新复制一个他来陪伴自己?
他展也在他心中就这么混蛋吗?难道这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从来都没察觉到过吗?
……
展吏望着哭泣的展也,心里一阵绞痛。他蹲下身轻轻拉着展也受伤的手包扎,此刻很想将面前的人拥到怀里安慰,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在乎有关他的一切。
但是他不能,他不能再与哥哥感情升温了之后又狠心的抛下他离开,更不愿让哥哥看着他走向死亡,他舍不得。
他曾经也幻想过和哥哥一起永远待在这里,做一辈子的列车成员。可脖子后面的发作越来越频繁的限制装置告诉他:你生来就是为了对付展也,既然你决心帮他,那就陪他去死。
无论展吏怎么解释,告诉自己他终将会死,只是不希望自己伤心。
展也沉默无声的抗拒着,之后蓦然起身,转头离开了房间。
展吏无力的滑坐到地上,后悔自己没有把钥匙藏好,让哥哥提前伤心了。
他一开始就害怕这样的局面,才会将一切偷偷写到笔记里,却不曾想到今天会被发现……
当展吏解释完之后,我差点心脏骤停,强硬的拉着他就要让时长青去检查。
他哀求的看着我,求我不要告诉其他人,求我先去找到展也。
我见他要下跪的样子,一脚踹在他的小腿腕上,把他踹正。
“好啊展也,特喵的长本事了是吧?竟敢瞒着这么大的事?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要是走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他低着头,一米八七的大高个委屈巴巴的站着。
我恨铁不成钢的扶着脑袋,总感觉头会气掉。
“行了行了,我去找老大问问具体,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我让长青过来给你检查!”
他还想辩解什么,被我一个眼刀吓得不敢吭声。没错,他能打过我,但我组长的威严还是在的,。
等时长青到来之后,我向他解释了原因,嘱咐他保密之后,就让他带着这小骗子先去检查。
是的,我违约了。我明明答应过他不告诉别人,但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组员去死,任何一个都不能。
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我走进指挥室笑嘻嘻的问红姐:“红姐,在干嘛呢?”
她看了我一眼,边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边回答:“最近星际联盟那边搞了个盟主参选投票,把请柬递到列车来了,我这忙着处理呢。”
在敲完最后一笔之后,她伸了个懒腰,像只慵懒的猫似的靠在椅子上问我:“小欧野就直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挠挠头,开玩笑似的问:“这不是今天起来没见到小也吗?到处找都没找到,有点担心。”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回忆说:“昨晚上展也好像来这边递了个外出申请,但具体去哪我不知道。”
我点点头,随即准备去找老大。
“老大出公差了哦,你暂时找不到人了。”
我回头跟红姐寒暄着,只要知道展也有出行记录就好,那就代表着列车上的小贾能追踪到他的位置。
……
很快,我们就根据坐标来到了展也所处的地方。
冰冷的雪山上展也站在崖边,墨绿的发丝被风吹的肆意拍打在单薄的风衣上,手里拿着一朵玫瑰花。
展吏瞬间被吓的差点停止呼吸,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生怕被展也发现。
“小吏……”
随着展也的一声轻唤,展吏瞬间僵在原地,整个人瞬间失去了血色。
“哥哥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你先过来好不好?”
听着展吏有些颤抖的声音,展也轻笑着回头走过来后揽住他的脖子,在瞬间就被他紧紧的拉着,生怕一瞬之间再次消失不见。
“臭小子想什么呢?我能有你想不开?”
我和时长青站在远处的岩石处,眺望着欣赏美景,把空间留给闹别扭的两人。
……
“哥,你不要死……”
展吏紧紧的拉着他的衣服,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眼泪瞬间就流出来。
当他看见展也站在山崖边上,他真的害怕他会跳下去。
展也抽了口手上的烟,忽闪的火光仿佛成了冰天雪地里唯一的光源,却怎么也照不亮两人的身影。
在闻到展吏身上酒的味道,他无奈的揉了揉自家弟弟的头:“又喝酒?”
“对不起……”
“不用道歉,如果是我面临这样的情况,估计和你做的差不多。”
他将展吏拉到山崖前坐下,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他肩上,只剩一件灰色的毛衣。
“哥,我不用……”
“老实点,不然我生气了。”
听到展也的威胁,展吏不再试图把衣服还回去。
“小吏,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吧?”之后展也缓缓闭上眼睛,冰冷的寒风熄灭了手上的烟。
“那是几年前的事,当时那个孩子由于长期遭受老师无理由的谴责与取笑,拿他的私事比较别人,用他的长相开着不礼貌的玩笑,拿他的性取向大做文章……
在高强度的压力与校园霸凌下,
最后,在9月10号这天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是一个有舞蹈天分的孩子,获得过很多奖项。却因为是科班出身,就被四处歧视打压着。”
“你知道吗?那次我违反纪律,反复回到那个时间线去救他,最后差点暴露在国家的视线里,可他还是走了…”
展吏想起来了,在他曾经重伤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哥哥不知因犯了什么事,被列车惩罚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当时是发生了什么吗?”
“……当我第13次回去的时候,那孩子哭着跟我说了一句话,说他真的活不下去了,让我不要再继续救他…”
听到这话的展吏十分震惊,仔细回想之后又出奇的合理。
这就是他们不能频繁回到同一时间线的原因,会被当时时间线的人察觉到。
“后来呢?”
“后来那个孩子也没有得到公平的结果,他们班的学生集体出来力挺那个老师,接着全部保研……”
“这件事就不了了之,直到目前的时间线这件事都没有得到解决。”
“我救不了他…”
“我救不了他……”
萧瑟的寒风将展也说的最后一句话淹没在风里,身边的展吏却知道他要说什么,嘴唇微启,无声地回答着。
就这样,两人一时呆到了黎明太阳升起的时候,迎着绚烂的霞光,将他们的身影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