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很多人想象中的冥界很不一样,进入冥界之后,希多尔发现冥界高楼林立,和赫因带他来之前看到的景况差不多。
“他们都是来参加宴会的,还有很多比较受尊敬的亡者。”赫因见希多尔的目光落在人群中,开口和希多尔介绍道。
“今天是奥西里斯的生日宴会,为此还特意增加了往生的名额,”赫因继续和希多尔说悄悄话,“但是我告诉你个好笑的事情,虽然今天是奥西里斯的生日宴会,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少岁了。”
“谁知道呢,就连赫因你也不太能记得自己到底多少岁了吧?虽然每年生日都有过,但是蛋糕上都不再有数字了,不然蜡烛都摆不下,”贝斯特过来拍拍赫因的小脑袋,“不过你还是我的赫因宝宝。”
“是啊,我也没想到,从前觉得时间好少,现在时间成了最没有意义的东西,”赫因看着身边的希多尔和贝斯特女神,“在意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哎呀,阿努比斯,我要被这对齁死了。”贝斯特叹了口气,回阿努比斯身边去了。
后者微微低头给了她一个亲吻。
赫因看了看希多尔,没有说话,总觉得和以前的希多尔讨吻并不合适,就专心走路。
奥西里斯就正如他们想象中那样因为宴会的事情快忙疯了,看到他们到来,也只能短暂地接待了一下,随后将一把钥匙交给了他的儿子阿努比斯。
“就是这个,”赫因指了指阿努比斯手中的钥匙,“时空之门的钥匙。”
几人很快便跟随阿努比斯来到一座宫殿。
阿努比斯打开了宫殿上锁的大门,几人跟随着进去。
宫殿里摆放的全都是门,各式各样的门,金属门、木门、石门,方的、圆的、拱形的,有花纹的、没花纹的,甚至有些摇摇欲坠的。
一进入这座宫殿,就好像在参观一场关于“门”的大型展览。
“默念你要找的人的名字,”阿努比斯对希多尔说道,“然后他的门就会来到你的面前。”
希多尔就默念着赫因的名字。
须臾,一扇精致的白色的门便出现在了希多尔的面前。
那扇门材质是实木,刷着白色的涂料,只是门上挂着一只黑色的猫咪玩偶。
“这是门锁,也被称之为门之灵,”贝斯特过去打招呼,“你好。”
“喵,原来是尊敬的贝斯特女神大人,您好呀,您要找赫因吗?”猫咪玩偶竟然眨了眨眼,开口说话了。
“是希多尔要找。”赫因把希多尔推上前。
“是法老王陛下啊……好吧好吧,请进喵。”猫咪似乎思考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话音落下,门就对着希多尔打开了。
“记住,如果你进去遇到的不是你要找的赫因,不要干涉他的事情,让门锁重新找,”阿努比斯取下黑色猫咪玩偶递给希多尔,“找到人后想带他出来就告诉门锁,最重要的,一定要听门锁的话。”
“谢谢。”希多尔接过黑色猫咪玩偶,转身看向赫因,见他点点头,就迈步进入了门内。
来到门内,希多尔回身,看见门消失在身后。
“别担心喵,请跟我来吧。”猫咪玩偶从希多尔手中挣脱,飘到了半空中,然后在前方带路。
赫因跟着他往前走,然后来到了室内。
一个小小的孩子正坐在座位上,边吃水果边羡慕地看着其他孩子们玩耍。
他白色的发丝乖顺地贴在耳侧,即使真的很羡慕也没有从位置上起来去加入游戏当中。
“是小时候的赫因?”希多尔的眸光都温柔下来,像是融化成了水。
“真可爱啊喵,小皮鞋背带裤好适合赫因。”猫咪玩偶趴在窗棂上往里看,“但是他身体不好,答应了哥哥不会打闹才能来上学的。”
“他是你要找的吗?好可怜啊喵,快把宝宝抱走吧。”猫咪玩偶道。
“很可爱,但不是现在的他。”希多尔看着乖乖吃水果的小赫因,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好吧喵,那我重新找,”猫咪玩偶从窗棂上下来,又开了一扇门,“请进喵。”
希多尔便迈步进去。
……
与此同时,赫因也进入时空之门寻找希多尔。
希多尔的门锁是一柄权杖,不会开口说话,只能飘在半空中指引赫因。
只是当他看到王座上的希多尔的时候,他几乎认不出来那是希多尔了——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生气,像是某种灰败的植物。
他冷眼看着撞死在大殿上的官员,按捺着某种疯狂的情绪:“陵墓建造好了吗?”
他的膝盖上放着一份卷轴,赫因认出来那是亡灵之书。
“够了法老王!”有人撩开帘子,从侧后方出现在大殿,“够了,你如果不想活了,也不要拉着别人一起死!”
权杖此刻又开了一扇门。
“不,”赫因拒绝了,“我要看看。”
实在没办法视而不见啊,这样的希多尔身上几乎看不到一丁点的活力,整个人像是疯狂压抑着情绪避免彻底崩溃的困兽。
而且从朝会的宫殿侧后方出来的女人头顶上有两个猫耳朵,身后还有尾巴。
虽然看着十分凶恶严厉,但应该是贝斯特女神的某种表现形态没有错。
为什么希多尔会和贝斯特女神产生牵扯?赫因不知道,但无法就这么离开。
“我没让他死,是他自己不想活。”希多尔看着大殿中的鲜血,语气毫无波澜。
“赫因本来就活不久!”贝斯特怒吼,“你以为你对他做了些什么?他一面要应对你,一面为埃及殚精竭虑,即使他没有被毒蛇咬死,也活不了几年了!希多尔?图塔伊什那什,你活该!”
“你的前半生活在仇恨中,你的后半生将全都用于悔恨,没有比你更罪恶的人!”贝斯特诛心的话语就像是炸雷一般响彻。
“闭嘴。”希多尔冷声道。
“你有亡灵之书又怎么样?”贝斯特嘲讽地笑了,“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你永远、永远都得不到任何人的爱,因为你自己本身就是一滩烂泥!”
赫因呢喃:“是希多尔的前世吗?”
大祭司说过,某个疯子想要自己复活,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所以自己才穿越回了古埃及,续上他本该死去的时间线。
希多尔付出了什么代价?
赫因看着王座上的希多尔因为贝斯特的话语不得不深深吸了口气按下愤怒,随后他从王座上站起身,握着亡灵之书走出了大殿。
赫因默默地跟了上去,发现希多尔前往的是寝殿的方向。
希多尔在寝殿外站定。
自从赫因死后,他再也没有踏足过这座寝殿,因为他怕自己会彻底发疯。
其实他本来也已经在料理后事了,他培养了新的官员,从旁支抱过来的孩子也已经培养到了能够即位的程度,只等陵墓修建好,他会和赫因一起进入。
至于亡灵之书,他是召唤出了贝斯特女神没有错,可是关于如何复活一个人,上面并没有提及。
也许这就是惩罚,就像贝斯特女神所说的那样,他本身就是一滩烂泥,所以没有人会爱他。
按照贝斯特女神的描述,赫因还因为他失去了大神官的身份,回到她身边的时候灵魂都是残缺的,要等很久才可以恢复,就算亡灵之书上记载了复活的办法,赫因也无法回到人间。
他们最好的结局只剩下合葬这一条了。
思及此,希多尔想,最后看一次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吧。
为了匹配居住者的身份,寝殿修建得十分精致且宏伟,在希多尔和赫因成婚后,里面又经过了很多的修缮,任谁看到了都要被惊艳住。
只是它此刻荒无一人,在这座寝殿的其中一个主人死去之后,它仿佛也跟着死去了,即使侍女们早晚各一次打扫,也无法给这座宫殿带来一丝一毫的人气。
希多尔的手指划过桌案、珠帘、摆设,最后坐在了床沿。
他曾在这里占有过赫因很多次,一点也不温柔,几乎宣泄出自己所有的欲望和沉沦,只是每当赫因因承受不住而落泪时,他又会吻走他的泪珠。
赫因其实不是很排斥自己的亲近,有时候希多尔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因为赫因有很多次都在这张床上陷入梦乡,甚至在睡梦中露出笑意。
他们甚至曾经维持过一段时间的微妙的平衡,没有吵架,没有争锋相对,那段时间希多尔几乎以为赫因已经开始爱上自己。
赫因走过去,想要触碰希多尔的脸,擦去上面的眼泪。
希多尔却在这时起身,赫因都没有触碰到他。
权杖再次过来给赫因开了一扇门。
“我不碰他,他又看不见我,我不碰他还不行吗?”赫因说道,“让我看完吧。”
权杖这才关上了门。
赫因默念了好几遍不可以碰到希多尔,甚至离开了希多尔好几步的距离。
希多尔起身的时候却踢到了床尾的踏脚。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蹲下身敲了敲那踏脚。
“空心的?”赫因也有些疑惑,听着像又不像。
下一刻,希多尔已经摸到地方,将那踏脚掀开了。
踏脚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实心的,方便下床的时候踏脚用,如果做成空心的,承受能力就没有那么好。
但是希多尔掀开那个盖子,里面却放满了莎草纸制成的书册——原来敲出来的声音不像是空心是因为里面几乎被塞满了。
希多尔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手都有些颤抖。
赫因也顾不上许多了,站过去看。
那本册子上写的是赫因的一些随笔,或者说是日记。
——“我很担心阿伯尼爷爷他们,希多尔至今还封锁着贝斯特神庙,虽然神庙可以自给自足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但是大家想要朝拜贝斯特女神却进不去……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人,以往他们都会来神庙讨吃的,然后帮忙干活,现在他们看到士兵一定很害怕不敢靠近了,希望他们一切都好。”
——“我不明白,我和希多尔原本是最好的伙伴,甚至说是从小相依为命也不为过……我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希多尔会对我产生那方面的爱欲,他现在陌生得我都不认识了……还有斯诺,以前他也很喜欢斯诺,但是后来他杀掉那么多神庙的人,斯诺也被他掐死了,我感觉我要崩溃了,我现在每天就是哭哭哭,我想振作起来,但我根本做不到。”
——“希多尔又对我做那种事情,一点也不舒服,我很痛苦,但我不知道怎么阻止他,他像是疯了一样……有时候我也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也许是因为就算他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而我依旧不爱他,我有时候竟然会因此而感到一丝快意,觉得自己应该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我也疯了吗?”
——“今天希多尔不在,我吃早餐的时候吐了,我感觉我要把内脏也吐出去,也许我的身体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毛病,我不知道,但我还是让侍女不要告诉希多尔,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和希多尔说,因为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反抗,即使他并不知道我拿自己的身体在反抗,但我也做不到别的了。”
——“我开始处理政务、治理埃及,有个侍女很聪明,会帮我做一些小事,我觉得让自己忙一点比较好,不然我每天都陷在痛苦当中……或许我活不久了,那就为埃及做点什么。”
——“希多尔说我很有政治上的天赋,对我的想法也很支持,也许对我来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或许可以成为一位很好的法老王……我又开始难过了,我怎么又为希多尔开脱,我总是这样,无论希多尔做了什么,我一面为此感到痛苦,甚至谴责他,一面又会因为一直以来的情谊为他开脱……希多尔是恶人,赫因,你要有分辨能力。”
——“今天希多尔问我有没有一点点爱上他,我说没有,但我感到恐惧,因为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他,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希多尔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想的是他握着我的手在政务上面书写……他似乎确实在变好,名声也好了很多,贝斯特神庙也解封了,大家似乎都忘了他在贝斯特神庙大开杀戒的事情,我也要忘了吗?”
——“我越来越害怕了,今天希多尔把阿伯尼爷爷带来了王宫,爷爷看到我的现状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走的时候他叫我王后殿下,说我辅佐希多尔让更多人过上了好日子……我…我还要怨恨希多尔吗?”
——“我开始吃药了,我叫了医官给我调理身体,医官说我要好好休息,但我并不想,我觉得我应该更忙一些,他就让人注意我的饮食,然后每天熬了药送到寝殿来,希多尔说自己闻到了药味,那一刻我想告诉他,但我终究没有,但是希多尔很高兴,他说我说话的时候笑了……我笑了吗?”
希多尔合上了书册,没有再看下去,他或许得到了某种答案,但这答案对于他来说太过于残忍,以至于他将一口血咳在了书册上。
他慌忙地想要擦拭,但书册上还是留下了血迹和泪痕。
第一条时间线的我还是爱上了希多尔,赫因擦拭自己脸上的眼泪,但是希多尔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