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用手捋过自己汗湿的头发,接着猛地喘了口气,那模样像是溺水之人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透出无法忽视的狼狈。
他拿起旁边的电话,一看时间是傍晚五点,于是走到旁边的浴室简单清理自己。
水流的热气在玻璃上形成水雾,赫原洗完,没有立刻清理浴室的残局,换好衣服就推开门。
原先狼狈的人再次出现在办公室,已然西装革履,除开半干的头发,没有人知道他方才洗过澡。
看着那张浅灰色的懒人沙发,赫原按响了座机,没一会儿秘书长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赫原道。
“帮我订最快的去埃及的机票,”赫原走出办公室,吩咐跟在身后的秘书长,“订靠近权威图书馆的酒店,顺便联系一支资深的埃及的考古队,再查查现在埃及有什么比较古老的家族之类的。”
“可是赫总,您接下来半个月的行程都是满的。”秘书长苦着脸跟在他身后。
她大致也能猜到赫原的目的,但以往线索实在太过分散,除了小少爷被绑架的地方,赫原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线索。
“赫总,您是不是已经有线索了?!”秘书长跟了赫原很久,也算是看着后者爬起来的人之一,以往寻找小少爷的事情大半都是他在处理,包括但不仅限于寻找团队或者和警方接洽。
即使她每天汇报给赫原的都是否定的答案,但这件事情已经持续了四年有余。
当一件事情持续得过久,希望也会随之逐渐渺茫,之所以还在坚持,很可能是这个人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为了达成目的还是为了单纯维持自己的执念。
但秘书长始终还和赫因一样心怀希望,他见过很多次赫因,她也不愿意去给那样一个美丽的少年判处死刑。
“不确定。”赫原按下电梯。
秘书长赶忙在这个时间里掏出手机订机票和酒店:“赫总,我跟您一块儿飞。”
什么不确定,至少有个明确的目标了,秘书长觉得这就是最大的希望,哪怕要扑空也无所谓。
何况赫总的要求那么具体,秘书长觉得希望很大。
其实赫原是真的不确定,但是那个梦太过真实,以至于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直觉,那就是梦里的赫因说的是真的。
何况他找了四年,这四年里他找到的线索都不能被称之为线索,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明确的目标,赫原不想放过。
而且梦里的赫因看上去过得还不错的样子,如果那是真实的,对于赫原来说也算是个慰藉。
真希望是真实的。
赫原忽然想起什么,进入电梯的瞬间也拿出了手机搜索。
在搜索框里输入“法老王希多尔”的关键词,赫原看着跳出来的图片,惊愕地双眼都微微睁大。
……
飞机在天空划出一道洁白的云线,赫原的飞机于当地时间晚上6点降落,接机的酒店车辆已经停在机场外,秘书长对照酒店发来的车牌号,将赫原带到车边。
因为来得匆忙,他们没有带任何行李,秘书长早在候机途中就让酒店按照尺码将新的衣物送到了最高级的套房——据说埃及如今的王室也在里面住过。
秘书长不得不庆幸至少他们有足够的身家负担起寻找小少爷的责任。
到了酒店,赫原才将自己的梦说给秘书长听,而且就他搜索出来的东西而言,已经验证了梦境的真实性。
秘书长看着老板手机上显示的界面,下巴都差点掉了。
上面显示着不久之前埃及有地方坍塌,因此发现一座古老而庞大的陵墓,初步估算属于古埃及某个王朝。
考古队员进入主墓室,得知这座陵墓是古埃及的一位法老王和他的王后的合葬陵墓,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希多尔?图塔伊什那什和赫因?图塔伊什那什。
目前针对这座陵墓的考古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但由于某种众所周知的“法老王的诅咒”的传说,目前没有投资者愿意负担起考古队伍的支出。
埃及王室和政府倒是出了一点,但是也是敬而远之的态度,数目并不多。
可以说赫原要插手是相对容易的,走个正规程序,然后花钱砸就行。
秘书长还是回不过神来——起猛了,一觉醒来失踪的小少爷是穿越了!
虽然说这年头的作品包括但不仅限于和影视作品中穿越都是烂大街的设定,但是现实生活中并没有发现有这样的事情,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如果任何一个人告诉秘书长,你们要找的小少爷他穿越到了几千年前的古埃及,那秘书长一定会帮他打120。
但是此刻现成的证据摆在面前,小少爷成了法老王的王后,还冠了法老王的姓氏,现在两个人的陵墓都被挖出来了。
这件事情不得不说超出了秘书长的认知范围,却已经由不得他不信。
“那怎么办?”秘书长傻眼了,哪怕说小少爷进了某个组织或者窝点,好歹是人力能营救的范围,但是穿越这个事情实在不可控,他们怎么把小少爷搞回来?
又不能真的像是里写的那样徒手破开时空隧道!他们如果真的有这个能力,小少爷也就不会丢了。
赫原回想着梦境里的细节:“赫因似乎可以回来,只是回来这件事情他无法作出决定,现在看来他是恋爱了,所以我们要见到他除非和他一样穿越回几千年前的古埃及,或者找到办法让他和那个该死的法老王一起来到现代。”
“按照我对赫因的了解,”赫原思忖,“这小子应该是两个都想要。”
“赫总,您的意思是……”秘书长没听明白,或者说她听明白了,但是不敢相信。
“和国家合作,把赫因的事情告诉国家,”赫原道,“这已经不是一件小事情了,走那边的关系,让上头派人过来,费用我能出就尽量出,让他们搞个穿梭机出来。”
秘书长咽了咽口水,然后拿出手机翻通讯录。
老板真的是疯了,我也疯得不轻,不知道列表里会不会有疯子愿意相信啊!
要知道研发可不是好掺和的,国家每年拨款那么多搞研发,就是个无底洞,现在还要研发穿梭机,赫总是要把手里所有积蓄和公司都搭进去了。
但愿我今天没在做梦,秘书长边翻通讯录边想,还真的被她翻出来一个疯子。
她有咽了咽,想要拨通,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不由求助地看向了自家老板:“赫总,真的要拨这个号码吗?”
身为商界大白鲨一样的人物,他们和国家的合作也是有 的,或者说某种层面上说,正是由于国家的扶持,赫家才能如此显赫。
他们这四年来找小少爷,国家方面也帮了很多。
可以说赫家的公司不是国企但是也和国企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了,但是有这方面的人脉是一回事,现在要搞穿梭机的研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电话一旦拨通,上头会先派人来核实具体的情况,先是把他们带去做各种体检和精神鉴定,通过之后才会正式开会商量具体事宜。
这第一步的流程是十分折磨人的,别看只是体检和精神鉴定,但是国家层面出马,可不是自己去医院里抽个血做个检查那么简单的事情。
就算赫原是有关系在,也只会好上那么一点。
“我不能没有弟弟,那是我唯一的亲人,播,外放我来说。”赫原道。
于是秘书长按下了那个号码,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
……
另一边,赫因正在梦境中逃跑。
地上是一具具尸体,还有流淌的血液,赫因通过雕刻着神话的柱子认出这是贝斯特的神庙。
那只名叫斯诺的白狮正跟在他身后保护他,但它明显受了伤,速度和力量都有所下降。
赫因也就是这时候听见自己说:“不跑了,斯诺,就这样吧。”
他放弃了逃跑,跪坐到地上抱住自己的狮子,眼泪止不住地流淌:“我跑了,会死更多人的。”
“赫因,你的选择是对的。”火光中走出高大的人影,赫因抬眸,脸上带着狼狈的脏污,却无损他的纯洁,那双澄澈的眼睛照出法老王希多尔?图塔伊什那什罪恶的身影,就像是一种审判。
“赫因,快跑!”阿伯尼和很多神庙的人被士兵押着,或站或跪,只有声音是一致的,那就是让赫因快跑。
“大神官,快跑!”
“赫因大神官!我们愿意为您而死,快跑吧!”
“法老王这是渎神!大神官阁下,您快走!离开这里!”
“……”
再多的赫因已经听不到了,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什么也无法思考。
良久,直到法老王的手扼上了斯诺的脖子:“赫因,你走不了,你走了,我就处死他们所有人,不过要是你不走,死的就只有这个畜生。”
“你知道怎么选择的,赫因,对不对?”法老王施加力道,白狮发出痛苦的低吼。
“我早就想扼死你了,”法老王快意地笑着,“赫因,你太重视它了,比对我还要重视。”
“不,不!”赫因去扒法老王的手,可是他的力量怎么足以和久经沙场的法老王对抗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狮在他的眼底停止了呼吸。
“啊——法老王,你这是渎神!你会遭到贝斯特女神的诅咒的!”有个青年挣脱了士兵的控制,朝着法老王冲了过来。
“就算埃及所有的神明诅咒我,让我陷入永夜,赫因也要陪我一起!”法老王轻易地将人踢了出去。
青年的五脏六腑都被踢碎了,甚至从口中吐出血块,很快没了声息。
“别这样,希多尔,别这样,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别再杀人了……”赫因抓住希多尔的手腕,眼泪砸在地上,几乎哭得喘不上气来。
“求你了……希多尔,放了他们,我都答应。”赫因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像是游丝一般脆弱。
他的承受能力已经到极限了,今夜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几乎晕死过去,只是阿伯尼爷爷他们还没有被放开这件事情一直吊在他心头,他才到现在还清醒着。
没有哪个法老王会为了强占神庙的大神官而不惜血洗神庙,希多尔确实在做一种渎神的恶行,但是他是最高话语权和生杀权的拥有者,没有人可以忤逆他的意志。
无论是神官,还是神庙的神明。
他靠杀戮赢得了胜利,一直如此。
在下令释放所有人的同时,法老王将晕过去的赫因打横抱进了怀里,朝着车驾的方向走去。
士兵们将冲上来想要阻止法老王的人全数拦下,任由他们如何嘶吼和谩骂,都没有让他们接近车驾一分一毫。
很快车驾就行进起来,神庙则因为法老王的命令,被士兵严密把守,不允许再有人进出朝拜。
贝斯特神庙的大神官终究没逃过被法老王强占的命运,婚礼就在第二天黄昏举行。
赫因再次醒来,身上已经是精致华美的婚服,这套婚服很明显花费了很大的时间和成本,细碎的宝石绣成华丽的花卉,丝绸的触感细腻又光滑,搭配那顶自古以来只有王后能够佩戴的沉重又夸张的宝石冠冕,长长的流苏组合成的面帘从冠冕上垂下,将赫因的脸衬托得愈发娇小。
赫因还是十七岁,上一秒是贝斯特神庙的大神官,下一秒就成为法老王的王后,跨度之大让人感到十分讽刺。
“你该笑一笑,”希多尔撩开珠帘进入这片天地,给赫因换衣服梳头发的侍女完成了工作本就要退下,“赫因,你笑起来很美,你从前也不吝啬展露笑颜。”
“希多尔,我不明白。”磨得光滑的铜镜里,那张脸化上妆容是那么地陌生,让赫因只感觉到梦境的离奇。
如果这是他的第一条时间线,那他竟然是被希多尔强迫成为他的王后,这太荒谬了,第一条时间线的希多尔行事为什么如此地乖戾狠辣,甚至对无辜的白狮下杀手?
实在和他的男朋友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