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旧厂街虽杂乱，但也很有人间烟火气。
陈若生带着商永宁来到了候大雷的住处，却发现灯没亮，不禁有些疑惑，电子厂是六点下班，现在已经快7点了，就算去接孩子，现在也该回家了啊。
算了，等吃了饭再过来看看吧。
陈若生和商永宁并肩走在街上，街道两旁就是热闹的小饭店，从外面的招牌明显可以看出，这里的物价要比外面低上很多。
八元吃饱，十元吃好之类的招牌到处都是，这倒是让陈若生心中窃喜，自己的存款已经见底，现在又多养了一个人，这里的物价应该能让自己顶到下次开工资的时候了。
陈若生溜达一番之后，决定去吃烧烤，商永宁自然没任何意见，于是两人就走进了一家招牌为“淄博烧烤城”的店内。
一进店，陈若生就愣了一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一直在找的候大雷就在店里呢。
只是他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四个痞里痞气的男子将候大雷逼在了角落中，领头的一名男子染着一头黄毛，穿着一件紧身蓝色T恤，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折叠刀，正在候大雷的脸上比划着。
“候大雷，你踩我脚了，这事儿怎么办吧？”黄毛吊儿郎当地晃动着身体，笑嘻嘻地问道。
候大雷一副厌烦的表情，脑袋后仰，躲闪着锋利的刀刃，冷声说道：“明明是你自己把脚伸出来的。”
身后，是他的女儿，女孩一副害怕的表情，紧紧抱着候大雷的大腿。
陈若生伸手挡了一下商永宁，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就在门口附近的餐桌上坐下，他很想看看齐天大圣孙悟空是如何处理这场冲突的。
“谁看见了？啊？谁看见了？你看见了吗？”黄毛扭头笑嘻嘻地问着饭店内的其他食客，众人纷纷避嫌地摇摇头，老老实实地低头吃饭。
看来黄毛在旧厂街的威慑力不小。
“你到底想怎样。”候大雷脸色更加阴沉。
“哥哥也不为难你，把鞋给我擦干净，这事儿就算清了。”黄毛指着鞋，趾高气扬地说道。
陈若生看了一眼黄毛的鞋子，那是已经脏到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拖鞋，还有一只脏兮兮的大脚。
“你故意找茬是不是？”候大雷眼中似乎已经开始燃烧起怒火。
“呀，被你看出来了？”黄毛装作惊讶的样子，向后退了两步，惹得同伴哈哈大笑。
商永宁坐在餐桌旁，开口问道：“领导，你认识这个人？”
陈若生把玩着桌上的一次性餐具，低声说道：“你下午喝酒的时候不是老嚷嚷着为啥只有二哥没大哥吗？他就是你大哥。”
“不是吧？这么怂？”商永宁嘴角撇了一下。
怂？等他觉醒了，希望你还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个字来，陈若生心中暗自发笑。
“爸爸，我怕。”小女孩紧紧抱着候大雷的腿，只露出半个脑袋，大大的眼睛中充满着无助。
候大雷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望着黄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骆驼的人？”
“呵，别以为你躲起来就找不到你，杀了我们老大，还想好端端地活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黄毛冷哼一声，眼神下移，望着小女孩，露出猥琐的笑容。
“这是你女儿？长得倒是挺漂亮的。”
“你找死！”候大雷怒吼一声，反手抄起了桌上的啤酒瓶。
“爸爸不要。”小女孩尖声叫着。
黄毛倒是一点都不惧，将脑袋伸了过去：“来来来，朝这儿打，等你下次从监狱出来，你宝贝女儿怕是都成年了吧。”
众人大笑着起哄。
候大雷攥着酒瓶的手青筋暴露，指关节都泛出白色。
“爸爸，我们说好的，以后不许打架。”小女孩晃着候大雷的裤腿，带着哭腔说着。
候大雷没有说话，但眼睛却瞄向其它地方。
陈若生顺着候大雷的目光，看到他看的是大厅中的一个餐桌，上面有吃了一半的菜肴，还有一个模样很丑的布娃娃。
候大雷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大哥，我错了，我这就给您擦鞋。”他从旁边餐桌上拿起一包纸抽，缓缓蹲了下去。
黄毛低头看着认真擦鞋的候大雷，冷笑一声：“跪下擦。”
候大雷拿着纸巾的手顿了一下，另一只手中的整包抽纸已经被他捏成了一团。
“跪下！”黄毛脸上全是戏谑的表情，其他三个混混双臂环抱，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大厅中十分宁静，所有食客都抬起头，看向蹲着的候大雷。
陈若生同样在看着候大雷，把玩餐具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嘭！”
候大雷的右腿重重地跪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在安静的大厅中十分刺耳。
陈若生急得把餐具都扣破了，这还是传说中偷桃偷酒偷仙丹，大闹天宫，天不怕地不怕的孙悟空吗？
你们这些人红尘历练，到底是图个什么啊！
候大雷左腿缓缓向下，黄毛等人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够了！”
陈若生不知为何，竟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愤怒，他狠狠地将手中的餐具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破裂声，勺子，杯子碎片崩落一地。
他大步上前，一把推开黄毛，拽住候大雷的衣领，将他一把提了起来。
“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连天地都没有跪过，竟然要跪这些垃圾？”陈若生咬牙切齿的怒声说道，候大雷看着陈若生的眼睛，眼神一阵迷茫。
“哎哎哎，你踏马是谁啊？”黄毛伸手推了一下陈若生。
“滚！”陈若生回头怒吼。
一道惊雷凭空而现，响彻天空。
黄毛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怪物，浑身发抖，颤声喊道：“这就滚，这就滚。”
说完几个人连滚带爬的出了烧烤店，餐桌上的锅碗瓢盆稀里哗啦撞掉一地。
“放手。”候大雷沉声说道。
陈若生冷哼一声，松开了候大雷，这一阵怒气来得快，消散得也快，陈若生都觉得莫名其妙。
“你跟踪我？”候大雷蹲下身子，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小女孩也很乖巧地抱着候大雷的脖子，一声不吭，只是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陈若生。
“什么叫跟踪，我也住在旧厂街。”陈若生呼出一口气，望着餐馆内的一片狼藉，十分不好意思地对着坐在吧台不敢吭声的老板说道：“对不起，摔坏的东西多少钱，一会都算我头上。”
陈若生勉强露出笑容，望着怯生生的小女孩：“这是你女儿吧，真可爱，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诺诺。”小女孩乖巧地说道。
“诺诺，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候大雷瞪了诺诺一眼。
“可是叔叔是好人呀。”诺诺望着爸爸，一本正经地说道。
候大雷无奈地摇摇头，抱着诺诺就要离开餐馆，陈若生连忙拦住。
“候哥，你们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我请客如何？”
候大雷拒绝：“我们吃好了，再见。”
陈若生望着离开的候大雷，十分郁闷。
这么难沟通的么？
这时，候大雷又返回到了餐馆，让陈若生喜出望外。
但候大雷只是来到餐桌旁，拿起了那个丑不拉几的布娃娃，望着陈若生说道：“不知道你代表的是哪个势力，但请你不要干涉我和我女儿的生活，算我求你了，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