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说起来很好笑的一个见色起意近义词。
索妮娅听说过,但没真的见识过。
偶然的一天,伦敦炽热的地表,闹腾的街市,烘烤到令人脑袋发晕的热度,催促着她进入一个冷饮店。
幸好没有带皮波出门,她心想,不然它的脚掌都得烫熟了。
噗,烫皮小狗。
她一踏进桑切斯冷饮店——百年做冰传承人,就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感谢威利斯·凯利。”
没有他发明空调机,伦敦的人类实在是生活在地狱。
冷饮店内坐着休憩等太阳落山的人不少,索妮娅只能去吧台那里要了一杯冰沙跟冰水。
冰水先灌下,舒服。
再大口来一份巧克力冰沙,巧克力酱挑出去不要,只留下下层的水果干。
吧台的服务员笑看她,说她浪费了老板的传承物。
她调侃地说了一句,应该选择不甜的巧克力。
正听着人在说起天气,说起厄尔尼诺现象,以及未来人类,在地球冰河期结束后又要面临什么样的生存危机等等。
一道突兀的女声乍然响起,在这趋于同频的空间内,显得那么引人瞩目。
在这些目光之下,女孩哗然地羞红了脸,从穿着考究来说,她是在意他人目光的,但即使再在意也无法忍受对侧的男孩对自己的侮辱。
“好,非常好,”
她一推桌子,椅子刺耳地摩擦过地面,但她强撑着高傲的头颅,快速讽刺地朝着旁边女孩说:“莉莉,真不敢相信,真不敢相信,你在学校里跟这种,”
“这种毫无礼节的人交朋友,哼!我要告诉爸爸妈妈!你瞧好了吧!”
她失控地叫嚷着跑开,而另一个女孩急忙跟上,“不,佩妮,不,那不是,那是,那是糖果!”
“得了吧伊万斯,你姐姐根本就不理解这种新奇玩意,她跟我们完全不一样。”一个男孩说,他一点也没意识到在这个当口,他闭嘴才是最好的选择。
“闭嘴吧波特!”那女孩火红的头发甩出了一道汹涌的弧度,“你根本就不该拿出蟑螂堆!我们也根本没想你们加入!”
那男孩错愕地停止了手上动作,他焦急地想要解释,却只能目送女孩摔门而出。
旁边的男孩拉他坐下,小声地说了些什么,这阻隔了索妮娅的视线。
她借着吃冰的动作,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向那里,只是觉得那眼镜男孩一脸的倒霉样,欣赏起来挺能安抚夏日里的烦躁心灵。
几次了?她心想,看样子不止被拒绝过一次了吧?
索妮娅喜欢观察人类,因为她有一个愿望,想要成为马普尔小姐那样洞悉人心的优秀侦探。
她只是大致地扫了几眼那两位的穿着打扮,就推测出来,这是两位富家子弟。
穿着的衣料过于贵气了,也很不符合当下的男孩审美。
他们仿佛不知热地,连一点臂膀也没有露出。
他们不热吗?
答案应该是不热,过于良好的视力,让她能看出男孩们的发际甚至没有一滴汗,额发也不像她一样都凝在了一起。
她两眼慢慢睁大,兴奋地想着,也许他们是外星人?
原来外星人吃蟑螂堆吗?哇哦,第一次知道。
那地球上的蟑螂肯定足够他们吃了,希望他们的到来能使蟑螂灭绝。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心电感应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索妮娅一直等到了他们站起来结账,朝着吧台走来,但无事发生,除了一件事,嗯,他们没钱。
在索妮娅默默的凝视下,眼镜男孩慌乱地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他偷偷看了眼她,又回过头去朝另一个过于英俊的男孩细声说:“你,你身上还有麻瓜的钱币吗?”
“你没有了?!”英俊男孩吃惊道,“不是好几百英镑吗?”
顶着服务员逐渐不善的目光,索妮娅开口替他们解围。
“你们路过了人群密集的地方?”
“啊!真的是!”眼镜男孩一点也不当自己是外人,他惊喜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逻辑推演,男孩,伦敦有很多厉害的扒手。”她抬眼的瞬间,撞进了一滩融化的巧克力岩浆里。
像会动的榛子球裹上了巧克力糖浆,滴答一下,轻声礼貌敲门——你好,请问您可以帮帮忙吗?
索妮娅帮他们付过钱后,在店门口跟二人分道扬镳。
没有交换姓名,萍水相逢,帮一把,不需要留名,再说了,男孩也没问。
双方选择了不同的方向,没有同行。
她坐公车准备回家,虽然脑海里一直在想着那颗榛子球,突然对自己在冷饮店里,挑开巧克力的行为感到了后悔,也许很好吃呢?
公车上并没有什么人,因为太热,出行的人并不多,索妮娅在中段坐下,准备开始打瞌睡。
没过多久,汽车停下,乘客上来,当当几声硬币落下的声响,她轻轻抬眼准备确认一下自己的方位,免得过站。
先看到一双轻快的皮鞋擦过视角范围,然后听见一声欢喜的声音——“哇,还好遇见了好心的老爷爷,给了我们几个硬币,不然我们怎么到市政厅?走过去吗?”
另外一道熟悉的男声略有不满,“伙计,那可是我用手表换的啊,我今天才刚买的手表。”
“你该感谢我,你知道吗?”
一个手表换几枚硬币,哪个家族这么显赫不知人间物价啊?
还是那两个男孩,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她,他们挑选了后面的座位。
“算了吧西里斯,你不能总是揪着某些小恩小惠就让我感谢你。”
“?你再说一次?”
“哦你还记得你之前帮我写论文吗?你竟然让我手动背回来一箱黄油啤酒!”
“那不是你打赌输了的结果吗?愿赌服输啊詹姆哈哈哈哈。”
“你现在用硬币,再扔一次,猜花字!”
“我身上可没硬币了,嘿。”
“那下车后,谁先跑到魔法——咳,部里雕像前,谁就算赢。”
“好的,没问题,赌注是什么?”
“赌注是最新的扫帚!”
“...好吧,如果你想下辈子再拿到的话,完全可以。”
“不是吧?你父母真的打算断了你的零用钱?”
“不是打算,是已经断了。”
“...你撒谎,你明明今天还有钱买手表。”
“哦,那是偷的雷古勒斯的钱。”
“哇,哈哈哈哈哈,我都能想象他的表情了,干的漂亮!伙计!”
她闭着眼睛养神,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声音不大,但她的耳朵听力也很不错。
夏日摇晃的汽车,头顶吹拂的冷气,后排间或传来的讨论声,都是她对一见钟情的记忆,但她那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下车的时候,她带着满足的笑容,遥望那个逐渐远去的公交车,透过车屁股上的玻璃,能看到那男孩的后脑勺,一簇头发分外不规矩地上翘着。
“詹姆斯·波特。”
她记这个名字记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