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一声声惊雷划破漆黑如墨的夜空。
“白妤,你用点劲啊!”
“快把孩子生下来!”
一道焦急尖锐的女声在破旧的矮房里,伴随着势大的雨声和雷声掩盖在其中。
并不引人注意。
血腥味充斥在鼻间,躺在木板床上的白妤面色苍白,死死地握紧拳头,撕裂的痛一阵阵传来,她额前乌黑的头发此时已经湿透,姣好的面容难掩痛苦。
孩子还没生出来,她已经痛得不行了,呼吸越发粗重。
白兰和许美娟催促的话还不停在耳边响起。
她尽量忽略,集中注意力分娩。
时间随着屋外渐平的雨势消逝,一声透亮的婴儿声响起,白妤苍白的脸色微缓,忍着痛剪断孩子与她牵连在一起的脐带。
她垂眸看向怀里小小一团的婴儿,目光柔和了几分,他几乎没有什么重量,轻轻软软的。
“快给我看看!”
还不等她多看两眼,一旁的白兰便凑过来。
“是个男孩!”白兰眼睛发亮,就要上手去抢白妤怀里的孩子:“给我!”
白妤眸色一敛,抱紧孩子,挡开她的手,望向她急切的面容,喘着虚气冷声:“你干什么!”
白兰是她堂妹,可早在白兰他们一家人对她做出那样的事后,她就不把他们当成亲人了。
白妤原本在城里有份好的工作,父母亲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也很好,什么都先紧着她吃,就连她弟弟,也要排在她后面。
只是后来突发意外,她父母在一次单位采办中乘坐的船沉了,幸存者寥寥无几,组织请派部队人员去打捞,她父母的尸骸也在其中,同去的弟弟也一无所踪。
白妤是娇惯养大的孩子,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她十八年来都没受过什么苦,就连她那份令人羡慕的售货员工作,也在父母牵关系的原因下轻而易举地得到。
这一遭巨变,打得她措手不及,那一段时间,她只会哭,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那时她小叔一家就来了,热衷和善地帮她处理好一切事情,也顺然而然的一家子搬进她家。
父母去世和弟弟的失踪对白妤的打击很大,那时白兰经常在身边安慰她,白利民许美娟这两个小叔小婶也待她很好,那段日子给了她不少安慰,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亲人在身边的。
可后来,白兰陷害她跟不知名的男人发生关系,等她发现她怀孕后,更是以此为由举报她,让她失了工作还要下乡去,白利民和许美娟也骗走了她父母上级领导赔偿给她的钱。
他们一家子霸占了她家,当她是祸害一样赶走时,他们就不再是她的亲人了!
可惜白妤知道得太晚了,她从小就被养得单纯,不知人心的险恶,更何况还是身边依赖的亲人。
直至他们丑恶的嘴脸显现,她才恍然大悟,他们是比外边那些恶人还要险恶至极的,根本将亲人血缘置之不理!
那时她刚怀孕一个多月,来不及跟他们一一对峙,街道办的人就来催她出发下乡了,说她耽搁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白兰在一旁煽风点火,将她未婚先孕不检点的事说遍给门外看热闹的街坊邻居知道,众人的指指点点,昔日相处友好的人面上那些惊愕和嫌恶一下子击溃了当时并不坚强的白妤。
他们不再替她说话,似乎她落到那个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接连的打击让浑浑噩噩的她麻木懵然地下乡了。
下乡后的日子她也不好过,她没有做过农活,开始拔个草都会让她煎熬至极,更何况她还极其不幸运,被分配到许美娟娘家的许家村。
有了许家人的添油加醋,她过得更加不好,别的知青知道她未婚先孕,也不愿意挨着她,让她自己一个人住知青院旁的一个很破旧的屋子里。
白妤有苦难言,从未受过这么大委屈的她刚到许家村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偷偷的哭,哭完又默默地把眼泪擦干。
那段时间她身心劳累,自杀的念头接连生起,想跟着她父母弟弟一起死了算了,可每当听到许美娟家里人嘲讽她的话和看到白兰时不时写给她炫耀的信时,她突然就不想死了。
他们都这样对她,想逼死她名正言顺霸占她一切东西,她才不会让他们如愿!
从那时起,白妤就不再看白兰寄给她的书信了,也不搭理乡里人的指指点点,虽然偶尔她还是会难过委屈得晚上偷偷的哭,可她不会再因为他们的话和打压想死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完全就是不应该来的,是白兰骗她,让她去他们以前的家帮忙搬东西,设计让一个男人来玷污她。
她很疼,哭哑了嗓音也哭花了脸,可那个男人并没有饶过她,她无措又害怕,白兰家旁幽暗的巷子不见一丝光亮,她看不清他的脸。
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丝丝缕缕渗透了她浑身。
白妤恨死他了,带着哭腔咒骂他的话没停过,她骂他他更凶了,还略有些暴躁地挂了个什么东西在她脖子上,让她闭嘴,说让她如愿,他会娶她。
那个男人身上有伤,之后晕了,白妤惊慌失措逃离跌跌撞撞跑到白兰家时,才发现他身上汩汩流出的血迹沾染到了她。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白兰让人去玷污她的男人另有其人,是他们家附近的一个小混混。
玷污她的那个男人挂在她脖子上的木牌上镶嵌了一块金子,白兰叫的那个混混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东西,之后她听到白兰跟那个混混的话时更是确定。
可那又怎么样,不管那个男人是谁,白妤都恨极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待见。
下乡劳作时她总是磕这摔那,偶尔还会被恶劣的人戏弄捉弄,有时她肚子也会隐隐作痛,她就想着它干脆没了算了,反正它也是个错误!
但它很坚强,不管她怎么折腾它都好好的,它一天天在自己肚子里长大,她本来也不是心硬的人,最后她也慢慢地开始接受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