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两人醒来,头疼昏沉,口干舌燥,嘴巴微苦。
“你这药性太强!”
于右归拧了拧脖子,发出咔咔声响。
他起身给自己倒一碗水。
那碗水冒着丝丝黑烟,被陈无妄拍掉。
碗哐当掉地,水散落竹席之上。
陈无妄摇摇头,不言而喻。
于右归轻轻叹口气,将那坛水直接倒到院子中。
陈无妄揉了揉脑袋,说道:
“真不是药物害你如此难受,而是入梦,本就耗人精气神。”
而且,还会耗费那妖族人的修为。
陈无妄打着哈欠,看向林中浪。
如果这人还继续眷恋在虚幻秘境之中,肯定会浑浑噩噩,到后面甚至会死掉!
那位妖族所谓的报恩和报复没有区别了。
但他也不必要关注人家的选择。
陈无妄摸了摸怀中隐匿的袋子。
里边当着从林中浪那搜刮来的玉佩和虎符。
他回想起之前公羊囧对他说的秘密。
阵剑性子奇特,可通过相赠易主,不能抢夺。
若是剑主死去,那剑化作无形,不知所踪。
唯有剑认了主,才会化实,能让人见着。
护剑的阵龙能察觉到前主气息。
故而拿着前主珍贵之物靠近阵龙,可影响剑择主。
陈无妄明白,要是林中浪晓得阵剑阵龙之事,就冲他那大嘴巴和单纯脑袋,早得瑟成众矢之的,被人追杀。
林中浪的老父亲,定是看出儿子十分不靠谱,所以临终不传。
而是遗留两物,要他交给有缘人。
就为了保儿子一条命。
“那南宫也是够精明的”陈无妄自言自语。
于右归听到,便道:
“当下京都内争,情况复杂,他怎能参与进来。”
于右归晓得南宫青棠的身份。
其人乃“云罗”掌领,听命于圣人,网罗天下情报,杀破镜修仙者,以减天劫。
早年对方就邀请于右归参与“云罗”,可他拒绝。
“这里的造化如此诡异,像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会留人于此!”
他那么鸡贼,又获得那么多情报,肯定安插人了。
比如,那个明月兰!
之所以要陈无妄前来,就是瓮中捉鳖。
等陈无妄把阵剑弄出,她再用计夺走。
于右归神情凝重。
“莫不是你多想?”
“我若不多想,早死翘翘了。”
“之前让你查那个明月兰,查得怎样?”
于右归点头。
“查出来了,如你所料,她有‘云罗’密文。”
午时,陈无妄带着几道菜去西院拜访三位竞争对手之一的陈三思。
反正,多认识人,多一条路!
陈无妄初见这人,便摸清他到底是什么性子。
好把控!
陈三思年岁二十三,方形脸,褐色皮肤,显得比于右归还年纪大。
他说话声音沙哑,手臂粗壮,力气狠大,可以一拳打断院子一棵大树,不顾旁人闲言和目光,穿着自制简陋军甲各种晃荡。
他想战场杀敌,可事与愿违。
家里以死相逼,把他弄到这来,想让他娶个婆娘生几个孩子再回去。
至于能不能继承钱财,他们没放在心上。
主要是这里能免费吃喝,安排亲事。
他一手拿着银枪,一手拿着《春秋》,在树下。
陈无妄在那站了许久,他都没有注意到。
咳咳咳——
几声暗示之后,陈三思眉头紧皱,白眼而来。
他依旧没有理会,以为无视能让陈无妄尴尬退去。
咳咳咳——
陈无妄再咳嗽暗示。
陈三思终于忍不住,重重叹息,问道:
“子吟,怎会有此闲情来此,下次来之前还是得先跟我的侍从打声招呼。”
陈无妄嘴角上扬,提起食盒说道:
“我闲来无事,做了点好吃的,想邀你尝一尝。”
陈三思神情严肃,微微怒道:
“我方才已经吃过了,你去找别人吧。”
陈无妄也不客气,没什么好脸色,转身就走。
“还以为你是个性情中人,没想是个表里不一的臭读书的!”
对方被这句话刺激道,怒声道:
“若是有什么话,何必转身之后才对人说。”
陈无妄转身,漫不经心道:
“你和那个陈仲招没什么区别,尽显士族傲慢,就你这鸟样还想去边塞杀敌,劝你抱好陈仲招那贱货的大腿罢,兴许他高兴了,能扔几个小钱让你乐呵乐呵!”
“哈哈哈,你凭什么把我和陈仲招相提并论!”
“你如此嫌弃我,不就是因为我得罪了陈仲招。你怕得罪于此人,才故意疏远我。你如此小人心眼,趋炎附势,拿着一本《春秋》装什么勤奋!”
陈三思怒道:“你这小野人,莫在那乱喷,小心我戳穿你脖子!”
“哈哈,莫不是被我说中了,想要灭口。你连我都容不下,装什么装!”
陈无妄不依不饶:
“我听说陈浪涩那个色胚与你臭味相投,也难怪,难怪,你莫不是与他一块,偷了下人的内衣吧?”
他口中说的陈浪涩也是三位竞争对手之一。
这人眼神迷离,身子瘦削,刚来第一天,便去偷人家下人晾晒的内衣。
面对这般羞辱,陈三思深深吸入一口气,调整好情绪。
他心想,若连陈无妄这等人都拿不下,将来还怎么成事!
过了一会,陈三思对陈无妄行礼道:
“子吟,实在抱歉,我今日身体欠佳,故而方才有所偏颇,实在失礼,我在这向你道歉,请原谅为兄的粗鲁。”
陈无妄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重重呼出一口气。
“初见你时,见你气宇轩昂,血气方刚,本以为是一个心怀天下,豪情万丈之人,故而今日借物靠近,与你详谈天下大事,怎料你如此心胸狭窄。”
陈无妄摇头,一脸失望,转身继续走。
陈三思加快脚步,伸手抓住陈无妄肩膀,说道:
“子吟,是为兄的错。”
见他如此诚恳,陈无妄也不再得寸进尺。
两人坐于池畔,秋风拂去午间燥热。
陈三思对陈无妄的厨艺赞不绝口。
“没想到你厨艺如此了得!”
“一般吧。”
陈无妄对当今天下事,言谈几句,抛砖引玉。
陈三思听完,若有所思,放下筷子,皱眉摇头。
他说当今天下,虽然繁华一时,却也是外强中干,积重难返。
权贵者衣食无忧,奢靡无比。
寻常百姓,艰苦劳作,食不果腹。
春时,部分地方有反,人家不过是讨口吃的才去添刀尖。
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再这样下去,势必会泰去否来。
国势有去,天下大乱。
对于这一点,陈无妄的感触最为明显。
毕竟刚刚穿越而来,他便呆在最底层,强烈感受到贫富一天一地。
矛盾激烈,随时爆发。
各大宗门,世家占据良田桑田,偷税漏税,导致国库空虚,积重难返。
之前卢惜文说,大恒王朝开始时,庙堂废修仙宗门,屠江湖乱道,主要是他们太过贪婪。
简单说,就是占山占田占钱占法宝,一毛钱的税都不缴,一帮人白衣飘飘,长生不死,锦衣玉食,高高在上,还自称正道侠义。
这类群体,换哪个统治者乐意?
毕竟一个国家的运行需要的钱财那么大,你占那么多资源,不为国,不为民,就只是为你那长生与逍遥。
或者是两狗男女为了谈个恋爱毁天灭地的!
不灭你才怪!
大恒的圣人,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每天要斡旋的事情太多。
“最近边将军事吃紧,真的不是大恒兵力不行,就是大恒没了军费!”
陈无妄假装一脸吃惊:“那钱去哪了?”
“能去哪里,除去中饱私囊,还不都在陈府这等家族手上!”
陈三思觉得自己说得过分,立马拍了脑袋,要自己清醒,再压低声音改口道:
“还不都是因为我等!”
“可圣人为何不改革税制?”
“能怎么改,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大臣进言,先经过明堂,才入圣耳!”
所谓明堂,便是朝廷智囊团,当下主要是儒者掌管。
也就是天下大事,圣人压根不能听到一手消息,而是经过明堂的智囊团处理后的二手信息。
如此一来,圣人颁布的条例,也就变味。
“我若是圣人,肯定命一个能人,到处搜刮,这样也就可以补了国库空虚。”
陈三思嘴角上扬,眼睛一亮,激动压低声音:
“你就是聪明!”
他左看右看,就怕有人听到。
“我且听说,郑司马这次江湖行走,名义上是压制造反者,实际是剿灭那些偷税的油头,以补军费空虚。”
“这是骗人的吧!”
“是真的,陈卜涩就是因此,才跑到这来。他家的钱财良田都被抄了。”
陈无妄皱眉。
“若是这样,他肯定沦为众矢之的,陈氏族人也会讨伐他的!”
“当然不会,因为查明陈卜涩家里与盗贼勾结,谋财害命,勾结粮官,所以郑司马才有借口抄了他家!”
那老太婆知道这件事还收留陈卜涩?
“那色胚来到这里,岂不是会连累到我等!”
陈三思重重呼出一口气。
“当然,太姥姥晓得之后,已经气急败坏!”
“他又不在附近,担忧什么?”
陈三四激动说道:
“当然在,就在隔壁县,我本打算晚上偷偷翻墙去见他,奈何府上管得严格,我根本出不去”
嘿嘿——
郑三巢啊,郑三巢!
我的最佳辅助!
你出现也是够巧妙。
难道一定得要那造化钟声响起,才能召来那些陈氏宗族?
嘿嘿——
只要把狂徒叫过来,肯定能把那老太婆吓一跳。
到时候为了钱财生命老太婆一定会想办法把那些陈氏长老全部叫过来,以压制郑三巢,不让他乱来。
搞定马钱子那徒弟,让他弄虚作假,我也就名正言顺继承家业,再捐给郑三巢一笔钱。
他拿得合情合理,还是会暂时拿我当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