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书院之人陈述完毕,陈无妄身后只有零星三人。
俨然必输无疑之态。
暗地观望的于右归深深呼出一口气。
方才那八人真是巧言善辩,虽和上一轮的辩题矛盾,却能避开之前言论,去说服别人。
他若置身其中选择,也会偏向书院。
想来这诡计多端之徒,应是能晓得何为人外有人了。
不过一人敌八,能做到如此已经厉害。
且看他怎么个辩法。
陈无妄转身看向身后三位支持者,深深鞠躬行礼。
有观望者一语惊人道:
"那剩余的三人,莫不是想要气死先生,才如此站边!“
人群顿时哈哈一笑。
对面得意洋洋的老先生捋着胡须,假装生气道:
”正如观棋不语,人家已经输得如此,你们也莫落井下石!“
陈无妄神色淡定,对三人说道:”你们若是觉得难堪,可以选择离开。“
其中一人道:”我留下来是敬佩你这等勇气和无耻。“
另外两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陈无妄没有生气,再行礼道:“那就多谢了。”
他整理仪态,挪步上前,指着水盆说道:
“此水确实有它物!”
此言一出,众人唏嘘。
书院那一方交头接耳,喜气洋洋。
“此水当然有它物,方才他们往里边加了盐,糖,自然是有。”
说到此时对面也反应过来,面露阴云。
有学生气愤,想张嘴辩驳,被裁判喝止。
“可水没有!”
有听懂的人开始转移阵营,走到陈无妄身后。
众人或明了,或疑惑。
陈无妄说道:“我等辨的是,水是否有其它物,可没有说是此盆中之水!”
他之所以叫人拿来一盆水,就是要误导他们。
加之上一场以细菌病毒存在与否争论盆中之水,完完全全让他们掉进陷阱中。
又有越来越多的人从书院阵营转移。
“我上一场说此盆中水,有细菌,病毒,故而饮之可肚子不适,那是自然,故而说盆中有它物。”
对面的人焦灼,感慨自己怎会上了这点小当。
其中一老先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十分懊恼。
“方才有学生问我,既没放了细菌,病毒,怎会知道其中之有?”
陈无妄走到众人面前,再抛出一个问题:
“如何知晓那水有没有盐呢?”
人群中有人高喊:
“尝一尝便是!”
众人哈哈一笑。
陈无妄点头夸奖:“是的,喝一口便知晓水有没有盐。”
有咸味的东西多了,不仅仅是氯化钠,但目前只能这么说。
“你们虽没有见我放了细菌病毒,可是按过往之鉴,即便水清澈无比毫无杂物,有没有人喝下去后身子不舒服。”
要是有显微镜就好。
当下只能逻辑诡辩。
众人之中有人道:“其中有造化之物,源自山川树林!”
这种言论,书院一方于上一场有提。
陈无妄再重新回复一遍:
“那造化又是何物,方才书院先生说,造化乃自然。我又问自然又是何物,若是细分其中,格物之内,细到不能再细之时,那造化之内有物,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在上一场把对方问得哑口无言。
这一次也是让外围的学生没法回答。
其中一人问:“那细到不能再细,是什么?”
陈无妄说:“有细菌,有病毒,再细下去,也有洞天微观世界。”
还有人想再问其它可没有机会。
陈无妄远离人群,走向中间。
此时,他的阵营已经站了更多人。
双方人数俨然不相上下。
“水纳万物而不斥,如君子心胸宽广,人之初性本净,水也是如此。”
陈无妄计划用煽动的伎俩结束争辩,因为到这时候逻辑完全不重要,煽动情绪才是。
“正如君子虽经历万事,切不可利益熏心,同流合污,迫害百姓,先入为主说人为乡下野人,若是如此,各位为何读圣贤书,为何知礼,为何修身,又谈什么齐家,平天下?”
有更多人走到陈无妄身后。
对面老先生和儒生面露难色。
“满嘴的仁义道德,却行不仁不义之事,实乃数典忘祖,故而咱们要每日反省,是否如本源之水那般干净透彻无杂物?”他顿了顿,看向对方,正色道:”如果心有尘埃,便要多读圣贤书,多躬身自省,以修正心!”
说完,陈无妄朝众人行礼,获得喝彩与掌声。
对方阵营的三位老先生已经看不下去,甩袖而去。
他们自责怎会上当,竟看不出这点小把戏。
待对面儒生结言,裁判敲钲,清点人数。
陈无妄以高出十人之多胜出比赛。
外围学生有人激动有人愁,但很快被老先生拿戒尺赶走。
散去人群之中,有掌声传来。
卢惜文笑容满面,走到陈无妄跟前行礼:“公子可是能言善辩啊!”
“哪里,哪里,只是诡辩,不如书院学生博古通今。”
“哈哈,你怎变得如此,可还是古桥之下戏耍三家的小野人?”
陈无妄显得知书达理。
“是,但已经不是!”
“怎么说?”
“方才我于书院门外,卑鄙无耻,下流无比,本想进书院之后,急忙找到先生,故而使用下三滥。”
陈无妄继续绘声绘色:
“可一进这书院,顿时鸡皮疙瘩,头晕目眩,待沐浴洗身,脱胎换骨,思想升华,不同以往,想来定是这书院之水,令我焕然一新啊。”
这一顿彩虹屁让身边于右归看不下去。
卢惜文也察觉出来,笑道:
“你且看于先生神色如此难受,定是被你恶心的,虽我听完兴奋不已,却也不得不提防你。”
陈无妄摆手说道:“确实有改,确实有改!”
“公子是如何知晓光有七色。”
“以前的先生有教。”
“那位先生姓甚名谁,籍在何处?”
陈无妄淡然一笑。
总不能和你说是九年义务教育。
不想继续无边无际,陈无妄单刀直入:
“先生,我有事相求。”
卢惜文哈哈一笑:“公子先闹大门再战群儒,只为一事相求?”
“是的。”
卢惜文摇动绸扇,面对夕阳说道:“是不是要钱财,赎回贫农之地?”
“先生厉害,厉害!”
这一点,陈无妄可没有料到。
“放心,钱财于你来书院之前已经备齐。”
这个人有那么大能耐?
他可是有士族傲慢,一直瞧不起自己。
陈无妄之所以舌战群儒,目的就是要用才华和他破冰相识。
卢惜文摆动绸扇,顿悟摇头:
“你也是足智多谋,善于心术,晓得若是贸然前来相求定会被我赶出门外,故而先是显得卑鄙无耻,继而博闻强识,不同以往,令我不得不佩服,最后与你相识相知,你这计谋甚妙,妙,妙啊!”
陈无妄一脸吃惊。
“相比起先生智慧和神通,我俨然微不足道。我人未至,先生便已提前将东西准备好,不是更高明?”
卢惜文摆手。
“钱财本是早上下棋时输给与人家的。等筹集钱财之后,对方摆手拒绝,说你会来拿。”
“何人如此神通,对我如此了解?”陈无妄十分警惕。
卢惜文转身笑道:
“南宫家的公子!”
“南宫青棠?”
“看来你们很熟悉!”
熟悉个屁!
之前马钱子警告他三次要警惕南宫青棠,却没说明为什么?
陈无妄也明白,如果知道太多,反而行事畏首畏尾,便不多问。
“我们是朋友,只是我与他多年不见,已经不晓得他在哪。”陈无妄假话说道:“明日若是有空,你带我去见这位故友吧。”
卢惜文狡黠一笑,像是料到陈无妄会这样说。
“他说日后必会相见,不必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