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花灯初上时,花柳巷比白天更为热闹。
这地方靠近运河。白日搬运工人领得工钱,忍不住来这潇洒,各种装大爷,说话声非常大。
有人喝上一两口酒,猛然兴奋砸碗,还没回神,就被人围困,一通拳打脚踢。
到这那么久,陈无妄还真没来过这,主要时间都在怎么应付徐化简以及讨好马钱子上。
其次是穷。
这里与其它地方就是一天一地。
“你啊,若不是饭菜做得可口,我才不帮你留命。”
“我本想谢你几句,可事情未成,命还未保。”
马钱子冷哼一声:“身已至此,命已保了大半!”
陈无妄担忧说道:
“你说那里连读心术这种东西都有,听起来就不好对付?”
“以你心术及手段,又有何惧?”
“真的简单?”
“换上寻常蠢人定是困难,于你这等诡计多端之徒,轻而易举保半条性命。”
朝闻道虽是个门宗,但因为没钱没地,就剩两人。
两人现在就混在青楼白吃白喝。
他们都是高手,可以保陈无妄性命。
可要是直接跑去抱人家大腿苦苦哀求,那大概率会被踹飞。
若是请马钱子帮忙求人!那更不可能。
求人对他是耻辱事,他绝不会做。
况且,用别人求来的情分不稳妥!
就凭陈无妄这等要钱没钱,要根基没根基,要背景没背景的人,在大多数人高手眼里就是个废物。想要保命,就得彰显自己无可取代的价值。
能忽悠则忽悠,能白嫖就白嫖!
全凭诡计多端,厚颜无耻,胆大妄为!
根据马钱子提供的信息和建议,陈无妄制定计划,先忽悠朝闻道两高手,再白嫖了青楼钱财,赚取第一桶金。
等安身立命,一边累积人脉高手,钱财和土地,再一边忽悠那疑心疑鬼的师傅。
但求有一天能杀掉他,以绝后患。
陈无妄从袋子拿出粗糙盒子交给马钱子:“感激不禁,这是给你的礼物。”
“你的筹码可还在?”
“放心,在,在!”陈无妄拍着袋子说道。
“别弄丢了,那可是人人求而不得的太岁肉,。”
再走几步,马钱子还是不放心,对陈无妄耳语:
“切记,日后多加防范南宫青棠!”
这已经是马钱子第三次警告。
再往前走,比肩接踵,好生热闹。
男人左拥右抱,甚是快活。
有口袋空空者,蹲坐角落看人风流,也自顾笑容荡漾。
街边有吆喝卖甜水、夏果的,可无人问津。
卖酒的倒是热闹,忙得不亦乐乎。
有众人围观奇人表演砍头幻术,其中掌声雷动。
再继续走,道上有关卡,须扔些小钱方能再进。
旁有七八名雄壮打手,他们不持刀剑,却有棍棒,可将闹事者打残。
小关之内,皆是有心有钱者,少有看热闹的。
楼上有女抚琴,红灯之下,有纱遮脸,琴声轻微,被底下的热闹淹没。有耳聪目明者,驻足上望,跟风者也停留五六个,可没看多久,便继续往前。
之后一琵琶女出现,哐当一声镇吓,道上猛然安静。
众人纷纷迎头,齐刷刷看向二楼那婀娜多姿的琵琶女。
琵琶女衣薄布少,赤红妖艳,倾城之貌于轻纱下若隐若现。
一曲春心生。
衣着华贵有护卫者私心荡漾,扬言以金山银山换之,只为一陪。
这热闹令陈无妄流连。
他很快被马钱子拉到一处。
身前楼阁堂而皇之,共有十二层,灯火辉煌,将别处压得暗淡,门前有六掌剑者守卫,皆身穿华衣。
看着当下的辉煌,不禁让他想起一首诗:
小堂绮帐三千户,大道青楼十二重。
马钱子从正门进时,有女前来迎接。
此女粉衣,手拿卷书,面生桃花,气质书雅。
简单行礼过后,便和马钱子闲谈,相对熟络。
大堂之内有乐,由屏风内的几人弹奏。
前方楼梯口有冒烟香炉。
趁着没人看见,陈无妄将几颗丹药放进炉内。
四周有书有画,有笔墨纸砚,有六堆未展卷轴,层层叠叠,堆成六小山,看起来确像书院雅地,文人骚客之所。
只是楼上娇声频频,是人便知此地为何。
“当下也是寻花问柳时。”
陈无妄看向马钱子。
“待你定居,可天天花天酒地。”
“你也太小看我。”
马钱子从怀袋中拿出几钱交给女子,问他决明子何处。
女子指着楼上,微笑不语,行礼便走。
两人面面相觑。
楼上唧唧咋咋有吵闹声,摔倒声。
过一会,有人咕咚咕咚滚下楼梯,躺于角落哼哼。
马钱子深深呼出一口气,指着那人说道:
“这人便是混蛋!”
陈无妄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虽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无奈摇头。
决明子面相瘦削赤红,青胡邋遢,眼有暗圈,其人身着缝补粗衣,与此地华贵有别。
上面下来浓妆艳抹的老鸨,见马钱子时眉开眼笑。
“马先生许久未见,许久未见!”
“男女之事莫谈,今日我来寻他要钱。”
老女人娇嗔道:“他也欠我不少,只惜身无分文家财散尽让人无可奈何。”
“那你为何不让人将他打死。”
老鸨面色阴沉,呼出一口重气,摇摇头。
“先生若是有能耐,可否帮忙下药杀他。”
老鸨小声说完,摆出杀人手势。
马钱子负手微怒:“我乃炼丹术士,不是江湖下毒小人!”
“先生恕罪。”老女人说完便用机灵目光打量陈无妄。
陈无妄衣着简单,摆出不可一世之相。
两人目光相撞。
老女人虽阅人无数,却也被陈无妄目光凌厉吓到。
“敢问这位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少年郎怎么称呼?”
陈无妄以盛气凌人之姿,威严道:“在下苍耳子,名号毒痴道人!”
这名号听起来够毒够狠够吓人,只是老女人不曾听过。
江湖行走,乱起名号招摇撞骗者数不胜数。
老鸨吃过这等亏,所以她防范便问:“那先生何籍且师从何人?”
陈无妄稍微偏头,冷冷道:
“你若是觉得我乱起名号招摇撞骗,倒不如我亮出本事,毒死你们这书阁的男男女女!”
这话让老女人吸了口凉气,她故作镇定说道:
“不敢不敢,问先生户籍,师从何处,只是为了有话可聊,若是冒犯,我便不再多问。”
陈无妄冷眼看来:
“家师赫赫有名,仁心仁术。虽我师从于他却偏好阴暗,专研毒物。不想因门中有我等人物,害他老人家被人说三道四,故而曾经立誓,知晓我师者,我必令她家破人亡,以防患于未然!”
老鸨虽是淡定笑脸,心中也慌得很。
“知晓,知晓。”
近日真是诸多不顺,怎会有如此歹毒之人前来。虽历江湖鱼龙混杂,最怕初生牛犊心狠手辣。
毕竟能和马钱子这等独来独往的怪人在一块,也必然是个不能惹的高手。
万一真下毒,她这玉指书阁的生意还怎么做?
老鸨偷偷后退两步,于一旁观察。
马钱子见决明子不醒,上前踢上几脚,臭骂几句。
决明子迷迷糊糊睁眼,见熟人在前笑容灿烂。
“道兄,我最爱的道兄!”他厚颜无耻伸手要钱。
马钱子怒不可遏,双手拉扯对方脸颊,恶狠狠说道:“欠我那么多钱,还敢跟我要!”
“……会,不会!”决明子含糊不清说道。
“那还不快起来!”
马钱子再给一脚。
决明子痛苦哀嚎,说需要吃点益气丸方能起身。
马钱子当然不允,神色复杂看了陈无妄一眼,
心领神会的陈无妄从怀袋中掏出三颗朝马钱子扔去。
吃下丹药后,决明子吧唧嘴说道:
“你这药丸挺好吃,倒不如全瓶给我,反正于你们而言,炼丹轻而易举。”
马钱子白眼过去,坚决不允。奈何这决明子下三滥,大男人竟然抱着人家大腿各种撒娇。
他忍无可忍,将瓶子塞进对方怀中说道:“吃,吃,吃,吃死你!”
老女人见状也上来讨丹。
“此物生阳,女人吃了会长胡须的!”
老女人惊吓捂嘴,问道:“先生可有适合女性之药丹?”
马钱子没有说话,将目光放在陈无妄身上。
女人心领神会。
“苍耳子先生意气风发,除去制毒,应也能炼制神奇丹药。”
陈无妄从怀中拿出一小瓶,冷冷道:
“此丹滋阴,除去美容养颜,还能延年益寿!”
老女人粉扇遮面,小心翼翼拿来:“方才我愚钝,望先生见谅,先生心胸宽广,定不会……”
陈无妄听出对方的担忧,便伸手夺回:“若是心怵,何必讨丹!”
“不会,不会。”
老女人急忙将丹药放进袋中,和善笑容,显得无害,可心里却想,我又不缺试药之人。
放好东西,她便以其它理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