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化简将陈无妄带到马钱子的草庐。
此地位于无妄镇东北边泽地,四周芦苇如墙,茂密无比。
泽中鱼大,无人捕杀。
陈无妄常常奔返于此,除去替师傅取丹拿药,还会替马钱子送些盐油糖或药材。
镇上之人对马钱子相对忌讳,甚至是恐惧。
大人每每见孩子打滚哭闹奈何不了时,都说若是再闹,送你去马钱子那!
这招屡试不爽,孩子听完立即不哭,起身拍土,求大人赶紧回家。
镇上对他的传闻主要是他爱拿活人做药用实验,把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或是拿人做药引子之类。
其中再加入些鬼怪情节,便把他形容得阴暗恐怖。
没来之前,那些顽皮的师兄也是用故事吓唬陈无妄。
他看在师兄讲得如此绘声绘色,只好装得胆小懦弱,如惊弓之鸟,颤颤巍巍,以讨人欢心。
刚被徐化简纳入门下时,他有吃过马钱子的药丹。
马钱子把药丹视为至宝,身家性命,十分吝啬。
陈无妄以前那些个师兄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没能从他那得到一颗灵药。
倒是吃了不少毒药,他们上吐下泻,不敢再求丹。
马钱子脉过陈无妄根性,断定他毫无造化根基,可为了实验他的丹药成效,给陈无妄吃几颗。
药丹除去润肠通便,没有其它效用。
陈无妄曾借师兄之力激将,令他们当着马钱子的面各种阴阳之词。
马钱子气得半死,扬言不生陈无妄根基,誓不罢休。
于是,陈无妄开启各种白嫖,吃上不少丹药。
两人关系由此开始。
进到院子,见到陈无妄,马钱子急忙举起扫帚怒道:
“好你个陈无妄,之前竟然框我!”
马钱子身材匀称,头发有白,感觉五十岁以上。
陈无妄逃至院中石头之后,对方紧跟不舍。
两人你来我回,绕着石头跑了好几圈。
“先生莫生气,动怒伤肝,伤肾还伤心!”
“我去你个草草,你之前竟用激将之法骗我替你炼丹!”
“我何时用过激将之法骗先生,是先生执着于无妄之灵根!”
马钱子猛的停下,朝陈无妄吐口水。
口水没打着陈无妄,打到石头上。
“若不是被人点播,我早被你这小王八蛋糊弄!”
“给先生点播之人是谁,我要和他对峙!”
“乃决明子那个混蛋!”
决明子是马钱子口里常提之人。
两人关系密切却不友好。
“决明子既是先生嘴里常提的混蛋,也是能说会道之小人,定是他用了离间心计,令先生动怒伤肝!”
马钱子上气不接下气,醒悟道:“对啊,那混蛋巧舌如簧,能言会道,我……怎么……忘了呢!”
这点小跑不废力,可陈无妄装得很累的样子。
徐化简见两人不闹,威严道:“他走了多久。”
“刚走不久,醉醺醺的,但愿他能死于半道上。”
马钱子坐到台阶上气喘吁吁,转头再对徐化简说道:“你也可以趁这时机,将他一了百了!”
徐化简冷冷说道:“如此废物,不必我动手。”
“我劝你杀他,免得他日坏你大事。”
徐化简神色微动,轻轻叹口气。
“他是否有两柄阵剑。”
马钱子摸了摸下巴,怀疑道:“像是比剑与节剑?”
陈无妄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只是觉得这两把剑的名字够特别的。
能让徐化简这等冰面脸有些动容的东西,定是奇人法宝。
徐化简负手对陈无妄说道:“你且去把人杀了!”
杀人?
这种事陈无妄可办不到,他顶多能耍耍阴谋诡计。
“好的师傅!”
陈无妄行礼离开,转身刚走几步,便又回来说道:
“师傅,徒儿不知那决明子长什么样。”
马钱子舔了舔嘴唇,补充决明子长相:“就是瘦瘦高高,黑眼圈,一脸肾虚之样!”
“可镇上瘦瘦高高肾虚黑眼圈之人不少。”
“就知道你不敢!”马钱子得意说道。
“有何不敢,先生既然认识决明子,就随我一块去,看我怎么杀他!”
马钱子冷哼一声,生气看向别处。
徐化简冷峻说道:“你不必去了,以你能耐必死无疑。”
“是,师傅!”
陈无妄退到一边。
徐化简将马钱子拉入屋内商谈。
“我徒儿说他能见那天下行雷的卧龙,你脉得不准!”
见徐化简生怒,马钱子稍微惊慌,皱眉说道:“会不会是这小子扯谎骗你,我也可以说,我能看见震龙!”
“我试过他,不可能骗我!”
“莫不是我丹药起效?”
“或是如此。”
“只是前天我刚脉过,其造化之根毫无。纵使有生,也做不到一步登天之境。况且以你境界,也能脉到丝毫。”
徐化简冷冷说道:“我造化损耗,心智有封,不同以往,不能察觉。”
马钱子挠头抓耳,沉思一会说道:
“我虽常守丹炉前,却也脉人无数,不曾有误,你这徒弟确实没有丝毫根基,定是他今日为了留命,出此计谋!”
徐化简点点头。
陈无妄在被试探之时,他镇定自若,过于超乎常人。
“如此心性之人,若是留在身边,他日也是祸害。替我寻人换之。”
马钱子喝下药水,说道:“他一时害不了你。他巧言善辩,不过是谋生求安。”
“你说的也是一时,但恐日后……”
“你若不要,可以给我,反正我这缺药童,你杀他,也是浪费!”
徐化简陷入沉思,没有作答。
过了一会,马钱子说道:“依我之见,此人对你还有一用,可暂且留着。以你造化境界,又有何惧?”
“他既无武体、造化根基,也无心境,丹术也是学艺不精,除去阴谋诡计,有何用!”
马钱子思索一番说道:“既是能玩些阴谋诡计,你且派他去书阁那。若是哪天他玩火自焚,你杀他便是。”
徐化简没有再思,招来陈无妄。
他隔空取剑,怒指陈无妄。
“无耻小儿,敢诓骗为师!”
“徒儿不知师傅为何动怒!”
两人方才谈话陈无妄听得一清二楚。
陈无妄早明白生性多疑的师傅不可能信他。
他早做好心理准备。
“你看不到震龙,竟然诓骗为师!”
陈无妄冷静说道:
“师傅说徒儿看不到,徒儿就说看不到,不敢违逆师傅,所以徒儿确实看不到震龙。徒儿真无二心,师傅若是不信徒儿,可使用问心丹药。”
问心丹,能问真心。
“这主意挺好,免得你思虑过重。”马钱子说。
徐化简点头同意。
马钱子很快将问心丹喂给陈无妄。
待陈无妄吃下药丹两刻后,他昏沉瘫坐,眼神迷离。
徐化简再等一刻钟之后才问话。
他除去问震龙虚实之事,还问陈无妄是否有杀他之心。
“无心杀师,我……自小低下卑贱,受苦受难,能投靠师傅,苟安生于世,心感万幸。”
“胡扯,以你出身,为何镇定过人!”
陈无妄觉得甚是无语。
我这么淡定还不是被你训练出来的。
“感恩于师,早已忘死,故而不怵。”
“日后你可会灭师?”
“不会……不会……”
徐化简听得神情舒缓,可疑心不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