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玄骁回头看了眼自家大儿子,仿佛看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自幼孤苦无依,那是我最难、最渴望亲情的时候,这时候我的姑母出现了,千里迢迢赶来找我,讲了许多从未有人与我讲过的小时候的事、我家人的事。此时又得知父母的死另有其因,与谢家有关,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无法继续若无其事待在谢家……”
即便是比同龄人聪慧早熟的谢安东,单薄的生活阅历无法让他理解对方的心态。但作为谢家人,谢安东清楚自家人的手段秉性,加上性子本身就护短,听到自家祖父母害过人,第一反应就是——“绝无可能!”
听到他的反驳,白玄骁不意外,嗤笑一声,“是我当时鬼迷心窍,错信他人,连累你娘亲几次三番差点遇害。于是我走了,去查找真相,也去见见一直想看的大好河山。”
“查到了?”谢安东问。
“嗯”白玄骁回答道:“送走王家人后,收到消息说是查到我父母当年的友人去了塞北,便改了主意,转道去了塞北查访得知,当年之事确实与谢家有关,但确实也是意外。”
“我对不住你祖父母,对不住你阿娘,无颜再回谢家,自此留在了塞北。”
“与我娘亲成亲,你后悔吗?”
“不后悔。”白玄骁斩钉截铁地回答,“你娘亲需要一桩婚事,我需要践行诺言,成亲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即便白家之事是谢家造成的,我也会与你娘亲成亲。”
这番话,也算是解开了谢安东多年来的疑惑,谢安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见天色已晚,一片乌云正好遮盖住了明月,机不可失,便转移话题,“月黑风高,先生若执意要走,不如趁此良机。”
“嗯。”白玄骁抬头一看便应下了,“那我便告辞了!”
见他转身,谢安东又叫住了他,“你会再回来吗?”
“会!”白玄骁转头看他,笑着说,“等我给你们带礼物回来。”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谢安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就这么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墙头,屋外再无声响传来。
白玄骁就这么走了,连着好几日都无任何消息传来。
书房里,谢秋回正在看账本,琴笙、棋艺和赵秀儿等正在汇报各个铺子的营收状况。
琴笙正讲完下乡收账的情况,又突然补充道:“对了,大小姐,我听下边收账的伙计说,新来的总督大人近来无事总爱去下面的田间地头晃荡。”
听到“总督大人”这四个字,谢秋回已经警觉地抬起头。
“哦?说来听听?”谢秋回连账本都放下了,就准备听琴笙接着往下讲。
对于她这个反应,琴笙倒也不奇怪。关注各地方变动情况和各地官员动态是谢秋回从第一天就要求他们做的事,用于预判政策和商机,这些年,她们都早已习惯除了工作,多听多看多问。
白玄骁离开的这几日,谢秋回一直想着如何从赵总督方面下手解决眼前的困境,也没打听出什么来。没成想,如今瞌睡送枕头,居然是琴笙无意间提供的消息。
“那一片正好是我婆婆娘家,昨日我便让她回娘家打听。据说这位总督大人是来寻人的,说是年少从军,家中遭了灾,家人不知所踪,你说这事吧,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找啊。”
谢秋回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一旁的棋艺也接过话茬,“那可不,每年来来往往的人如此之多,他是官家人,且查不出个所以然,如今这般寻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可不是嘛!”琴笙接过话,转头看到赵秀儿,又接着说道:“秀儿姐姐从前不就是投亲来的?你们都是姓赵,没准是亲戚呢!”
赵秀儿知道琴笙是在打趣她,故意顺着她的话头说:“那可不,搞不好就是我那短命的亲爹死而复生,来找我哩!”
“哈哈哈哈哈……”屋里一片笑声,连心事重重的谢秋回都被逗乐了。
“那你去认呗,反正你爹也姓赵,也是从军去了,若不成,便说是认错了,这位大人听说为人和善,定不会怪罪于你,若是成了,多个爹也不亏。”
听到琴笙的话,谢秋回脑海中突然有一道光闪过,快到差点抓不住,还没等她回过神,又听见赵秀儿痛快应道:“那我明儿便去拦总督大人的官轿!”
几个人正笑着假装怂恿她去,突然听见谢秋回开了口,说:“去罢,但拦官轿太危险了,堂堂正正去府衙上门拜访。”
其他人一脸不解,怎的还来真的?
“大小姐,这……”
“嗯,不是说笑。”谢秋回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并说明缘由,“赵大人的宠妾与谢家有些过节,最近出的不少事都是她在背后搞的鬼,我想试试能否从赵大人方面下手,扭转局面。”
“那秀儿姐,你便去看看,兴许还能打探些什么。”
这么一说,赵秀儿当下便应下了,“成!那我便去会一会这位赵大人!早听说他也是打南边来的,兴许还能沾沾同乡的光。”
赵秀儿很小便随家人迁至芙蓉城,父亲早年从军,村里同去的没几个回得来,连村子都遭了灾没了,这样的事在这个年代很常见,一查便知,无需造假。
总督府在隔壁省城,府衙戒备森严,赵秀儿递上名帖,跟门房表明身份、说明来意。
为了打探出更多消息,赵秀儿并没有打着认亲的旗号来,而是同乡拜访。像这样的从底层发迹的达官贵人,多的是打秋风的穷亲戚,为了名声也不好往外赶,运气好了还能见上一面。
她还带上了另外几位比较有身份的同乡,大家一听说这事,倒也热络,总督府的人也不好将人往外赶。
果然,管家出来接待了她,不是随意打发,而是客气地将他们接到花厅,吩咐下人送上茶水点心,态度亲切,毫无高门大户管家的架子。